第65章(2 / 2)
“堂嫂没给你准备厚衣裳?”
叶延回头看了眼,老实道:“准备了,但我昨日起来时看见有人动我衣服。”
后头不用说,叶存山也懂了。
叶延该是检查过,里头夹带了纸条。
这要是没提前发现,他今年都白跑一趟,还得被罚。
虽没说是谁动的衣服,叶存山也猜到了。
“等着吧,考完我揍他一顿。”
叶延苦笑,“没想到会这样,我还借了好些书给他。”
罗旭说:“早知道咱们三个就挤挤了。”
叶延叶存山是堂兄弟,罗旭现在入赘到静河村,也要叫他俩一声哥。
一家人,至少不会耍阴招。
点名要一阵,叶延路上去百姓家里给钱上了茅房,出来再跟人一起赶路就是疾走。
到地方没多等,就听到头炮响,他们在外等待。
伍秀才这几天跟另外几个同窗走得近,到地方才跟他们汇合。
进场也要排队,按照县次来,从院中立起的纸糊大牌上能看见县名和考生名。
叶存山个子高,任由前头的人怎么踮脚看,他都能把牌子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几人前后脚进去,拎着长耳考篮,走过九龙厂,静等点名。
廪保比他们先被点到,一次点完一个县,才开始点考生名。
照着名册点名对信息,确认廪保,就能去搜检处排队。
今年叶存山心态很平和。
早前杜先生就说了,他只要能稳住,运气不要太差,碰上一个喜欢华丽辞藻的考官,一个秀才很稳。
跟云程成亲复学后,他各方面学习资源都上去了,没道理比以前差。
而运气这东西,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一路沉默,留心着流程与身边人,想要记个趣事乐事,可以写进信里,也能回家讲给云程听。
点名的乐子几乎没有,提学大人亲自点,书生们都老实得很。
搜检时趣事就多。
脱光了搜检,头发也要全部散开,考篮亦是打开被人翻得不能看,衣服里里外外都要被摸到。
大部分书生都脸皮薄,几次经历都觉得斯文扫地,受不了这个流程。
叶存山不看情绪真的崩溃的人,就看那些扭扭捏捏躲来躲去,最后被两个小吏摁住搜身还要喊不要不要的人。
这应当能给云程当个素材。
衣裤要一件件查看,以防上头有字。
今天叶存山连云程绣了“存朵云”字样的中衣都不敢穿,检查耳朵跟头发时他也配合。
考篮里他就意思意思带了饼子,别的就笔墨蜡烛,没什么好检查的,结束得快,还要等人。
又不能跟人搭讪聊天,他就低头想云程。
说不清怎么培养出来的大心脏,知道自己短板很大,不会写诗,看书少,眼界短,但每回进考场,他都有一种强烈的会考中的直觉。
考期公布后,他就慢慢进入这状态,所以高强度学习也会放下。
鉴于前两回确实考上了,叶存山没怀疑这份直觉,而是想着,若是真能来府城,他带云程去哪里安家好。
这次要选个大点的屋子,把存银也接过来。
免得夫夫俩总惦记小孩子,心里不放心。
要么就选离杜家近一些的,云程性格偏内向,也很慢热,他若能在杜家书斋交几个朋友就最好了。
回神时,考棚封门。
他们根据卷子上印的号数,对号入座后,提学大人出题。
有教官宣读,也有书吏拿着木牌在考棚巡走。
天还未亮,允许点烛火。
叶存山摆好笔墨试卷跟稿纸,点了蜡烛,听清后又仔细看了木牌题目,在稿纸上写下。
题目为两道八股制义题,《四书》《五经》各一道。
跟杜先生所讲一样,院试考试多为截搭题。
有情搭还好,截取同一节之中的句子让它们之间有关联,能有得编。
最怕的是两句毫无关联的句子硬要串一块儿当题目,这就很考验胡扯能力。
当然,杜先生私下跟他们说是胡扯,官话还是有的,要用“钓、渡、挽”的之法去解。
这部分的题目,叶存山考上童生以后就经常训练。
毕竟杜家书香门第,代代出科举人才,自家藏书不会让学生们随意分享翻看,这种很套路的科举思路训练,杜先生教得很认真。
今年戴举人来后,叶存山也跟着学了。
杜知春学识比他广,留出来的题目是给杜知春量身定做的。
誊抄过来后,叶存山不是每道都会。
他挑挑拣拣,这段时间也做了几十道,还扩写了文章,请杜先生帮忙批改过。
这几十道里,是有情搭偏多。
但技巧相通,磨好墨,他也落笔起稿,并不畏惧这两道胡扯题。
而存银直到快中午,才赶到县里。
孩子半刻不留,东西都没放,拔腿就往云程那里跑,还没进小院就喊大嫂,进门了金豆豆连串的掉,看得可招人心疼。
云程暗自庆幸,还好没真的等半个月。
不然存银回来不得脱层皮啊?
他把人领进屋,抱着安慰了好一会儿,存银才停止打哭嗝儿,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也要跟爹分家!他太过分了!”
再一问,云程脸都黑了,“他让你耕地???”
“他说我哥这个岁数一天能耕十亩地,他放屁!”
因为真的被压着耕地了,所以孩子的委屈是真的。
云程简直想贴个熊猫问号脸在自个儿脸上,才能表达出他此时的心情。
本族姓叶的人家,没谁家的哥儿下地吧?下地也不是耕地这种重活吧?
亏得他还找庆阳打听过,说最多就在家里忙得团团转。
真是低估叶大的不要脸了。
怕是叶存山都没想到这点。
存银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晚上胳膊腿都疼,睡不着觉,他还跟我讲我哥要是真的心疼我,就该回家帮我种地,我几天都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云程:“……没事,不用想了。”
早前叶存山说起家里的地时,他没帮着劝是对的。
叶大这人真不能对他有一丝丝的心慈手软。
这话明里挑拨兄弟关系,暗里又想要威胁这对兄弟心疼爹娘爷奶,回家种地。
是谁说他不懂说话的艺术?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尽了!
但分家这事,云程无法帮存银做主,要他在县里先住一阵,“等你大哥回来,咱们问问他。”
云程也着急起来,怕叶大又来抓人,中午去纸铺找叶粮问过羊毛线染色的事,“不然存山考上了,我也留不了多久,到时你们再想学,我也难教了。”
过完冬天,叶粮就不怎么着急了。
邱家兄弟这次回来还说可以提供染色好的羊毛线,到时候他们买成品就行,中间再省去一个步骤。
叶粮是心动的,所以跟染坊的生意没用心谈,只有最开始试染的几种颜色的彩线。
东西不多,慢慢摸摸教存银几天是够的。
叶粮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
他也是村里老一辈的人了,跟叶大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清楚那人本性。
“知道云仁义家吧?”
这问的废话,这就是云程那不要脸,现在遭了现世报的大伯家。
叶粮捧着茶杯,坑起兄弟不眨眼。
“存银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先说吧,他家两个儿子跟老四都分出去了,留了三女儿跟李秋菊在身边,地卖了一些,猪崽也卖了一些,但家里还是忙不过来,春耕时,他连带两个女人都要下地,干得苦哈哈的。”
“也不用真做什么吧,叶大把存山分出去了,已经后悔了,你要存银也说一句分家,别的不说,叶大其他坏水都不敢喷了。”
云程:“……我得等存山回来商量商量。”
叶粮说他老实,“人家兄弟感情好着呢,你趁他不在,把存银的事儿解决了,他回来肯定感动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