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 / 2)
他看程文杰情绪恹恹,几次问他想不想玩,程文杰都摇头,趴小桌上,望着外头江面发呆。
江面上映着日光,风吹过,阳光碎满江面,多盯几眼,眼睛都刺刺的疼,他擦擦眼睛,又低头枕着胳膊。
存银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了,问他是不是晕船,“我带了橘子还有酸果,我给你拿,我大嫂晕船的时候也是恹恹的。”
程文杰就突然抬头问他,“你大嫂晕船,怎么还要去京都?”
存银莫名,“不是你们来接的吗?”
这少爷说话没个头尾,一下东一下西,才问京都,又问美人图。
“他都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存银给他剥橘子,小少爷被伺候习惯了,心情不好时,被人喂到嘴边,也张嘴吃了。
吃完后不知是给存银说,还是给陆瑛说,“我大哥中午下船时没说具体数目,我猜着肯定不低于万两白银,这么多银子,到时回家都要说是给我花的,可是我根本没有让他去。”
存银又给他嘴里塞一瓣橘子,还分了几瓣给陆瑛,又自己吃了两瓣,说:“你不说,他都去了,这不是很爱你吗?”
顺便吐槽他亲大哥,“我哥把我凉席弄坏了,他都不主动赔,我找他要,他不给我买,还要我去找大嫂!”
这就是今早出发前的事了。
要出远门,存银睡起来就把席子卷起,想收进衣柜防尘。
结果卷到后面,他发现他的凉席都散了!
这只能是他大哥干的好事。
他要赔偿,叶存山还不给,“反正你矮。”
还好他大嫂也矮,听见这话就生气了,说会给他买个好凉席。
程文杰就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哪里能一样?你一条凉席才几个铜板?我回头给你买一百条!”
存银叫他别吹牛,“你刚才都为银子烦,你哪里有钱给我买一百条?再说我家穷啊,你觉得一万两很多,那我觉得一两银子很多,我也没错。”
说着,他把最后两瓣橘子分了,他一瓣,陆瑛一瓣。
程文杰皱眉,“你这橘子不是剥给我吃的吗?”
存银:“你跟我顶嘴,我不给你吃。”
陆瑛被逗得直乐,让玉香拿几个橘子过来,“剥给你家少爷吃。”
程文杰还不吃了!
存银说:“那我吃!”
程文杰不让玉香给他,陆瑛使了眼色,玉香还是去拿了。
程文杰要气死了,“表哥!我说不给他!”
他情绪起来,总比趴那里装死好,所以陆瑛说,“别这么任性,存银刚才都给你吃橘子了。”
存银还拿了酸果,这果子防晕船的,舔一口就酸得流泪。
他跟程文杰说:“那我跟你换橘子吃行不?”
程文杰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头,自然也没吃过这极酸的东西。
他认为交换食物,自己面子就保住了,换了以后,存银让他小口吃,他还不听,一大口咬下去,当场酸吐了,眼泪直流。
这阵子心里也憋着委屈劲儿,眼泪一掉,就跟开了闸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流。
存银都吓懵了。
陆瑛都没见他这样过,不敢让存银围观,叫玉香先带存银出去玩,自己留船舱安慰小表弟。
可惜的是,程文杰嘴巴很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说一个字的真心话。
傍晚时分,船抵达码头。
他们停靠修整时,存银火速找到哥嫂,先是抱着云程的腰,觉得安全感不够,立刻撒手抱叶存山的腰,满眼忐忑。
云程摸他头,“怎么了?你跟人玩游戏输了?”
船上要留人守,另外派了人去定客栈,他们能先找个酒楼吃饭。
存银看程砺锋父子俩走一块儿说话,没有过来找他们,才小声说:“下午我给程文杰吃了一个酸果,他酸哭了,哭了一下午!他哭成这样,我怕那果子有问题,下午都不敢玩……”
午觉都不敢睡,玉香姐姐跟他说话,他都没心思,生怕这少爷一口牙都给酸掉了。
云程跟叶存山才聊过程文杰的事,知道不是酸果的原因,要他安心。
问过存银有没有围观,就提点他,让他以后见了程文杰,别拿这事取笑他。
存银懂的,晚饭黏着哥嫂,眼神都不给程文杰一个。
程文杰也有自己的大哥,他就黏程文瑞,他现在就想知道那美人图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拦的。
夜里跟他大哥一起睡,也要问。
程文瑞要他安心,“这些银子家里会解决。”
今年才过一半,年底时能再收一次账,不然他也不会说是下半年节衣缩食了。
程文杰就知道数目的确很大了,蒙着夜色,他问:“我没说拦,但是你去拦,是因为在意我吗?”
程文瑞说是。
他又想问这个在意,是怕他生气,还是不愿意那个女装图流传得到处都是,损他名声。
他内心知道答案,不论程文瑞目的如何,告诉他的只能后者。
知道了,心里也总差点儿意思。
心上缺的口子里要很多很多爱才能填满,给他了,也要他筛选过后才能放进去。
现在全堵外面压在心头,要他彻夜难眠。
今晚云程跟存银睡一屋,叶存山跟陆瑛睡一屋。
他白天在船舱补了要背诵温习的内容,夜里就是写文章。
陆瑛说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的,“赶路辛苦,哪能这么熬着?”
叶存山说不算熬着,“正常学习。”
京都来人后,他表现还成,但也有些急功近利,想要从程砺锋身上多薅些学问下来。
昨夜里想明白,今天他没再去找人请教问题,自己照常学习,有不懂的能多一个思考的过程。这时学习,就找回了些乐趣,不觉得辛苦。
陆瑛就不管他,自己先睡了。
另一边云程也没睡,趴桌上检查画稿。
他听程砺锋介绍过几兄妹,十多年过去,兄妹都已成亲生子,家人远比从前多。
是给长辈的礼,程砺锋亲自挑的娘亲画像,这次回京是为认亲回家,云程的画卷就很长。
是一副少女游园图。
以程蕙兰这个主要角色为主体,画她在园子里散步游走时的所见所闻。
一步一景,一景多人。
有大哥一家四口,有二哥一家五口,有三姐一家四口,也有父母同桌饮茶喂鱼。
这些人或座或站,或笑或闹,往后到太师府大院,是团圆饭,全家福。
画卷中间,也为他们单独设计了互动。
与父亲、与母亲,与哥姐。
这幅画,云程预计到京都,见到众人以后,要细化十天左右。
整篇画卷检查无误,他就把《废柴书生》的稿子拿出来誊抄。
按照他大白话的写作习惯而言,七册《赘婿》结束,他的生词本就足够应对常用字词。
只是手稿写得很累,灵感上来,手速跟不上脑速,就会习惯性写简体字,写完以后就要誊抄改字,再把中间缺漏的外貌描写填进去。
这么一算,加上最初的草稿,他竟然要写三版。
坏习惯就得吃个苦头才能改。
云程今天只誊抄前两章。
这篇文,是按照废材流的常规套路,叠加了退婚流、几年之约,在开篇憋屈过后,下个钩子钓读者。
废材书生有神童之名,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名震四方。
榜下捉婿的人不知几何,还有许多模样俏,家世好,性格体贴的哥儿姐儿上门说亲。
但废材书生很有原则,以跟女配家有婚约为由,拒绝了许多桃花与橄榄枝。
然后连续两届,花费六年,他都没能考上举人。
文章开头,就是喜闻乐见的低潮开局。
秀才有岁试,岁试分等级,考好了给廪米,考差了降级。
六等之外再差的成绩,会褫革学位,要他重新再考。
在云程的安排里,前面一次岁试,是考官看他以往成绩与天才之名,当他是发挥失常,所以给他降级当做警醒。
后头的月考季考里,一次次证明他真的江郎才尽。
大家看他的眼神,就不再是对天才的崇拜,而是看一个废物的鄙夷。
还有很多人看天才泯然众人,经常落井下石,这就是开头的小炮灰们。
开篇两个事件。
一是考试。由于前面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他这次岁试绝对会被除名,都赶来看笑话。
二是退婚,与考试双线并行。因为看话本图一乐,没人想在这里上补习班。
相当于他的事业爱情都被打压。
这部分誊抄完,云程躺下后,是存银给他捏手腕儿,要他好好歇着,“我改天也练练字,我帮你誊抄!”
云程打个哈欠,“你不是说看见字都头疼?”
存银看见话本就不头疼了,嘴巴可甜,“头疼哪比得过心疼?我心疼你呀大嫂!”
云程听得直乐,“你大哥有你一半甜就好了。”
还要赶路,夜里无话。
次日清早再出发,船上就换了人。
云程夫夫俩跟存银一起,带着程文杰,坐一艘船。
程砺锋父子俩跟陆瑛一起,坐一艘船。
陆瑛看他们几个上去,很不放心,“表弟昨天在存银面前哭了,没人盯着,我怕他闹起来。”
程文瑞揉揉眼睛,他昨夜没睡好,“还好,船上都是常跟着他的人,比你哄人在行。”
事实上,程文杰也没闹。
他听大哥说这大富翁的地图可以卖钱,上船后他就拉着存银跟两个小书童一起玩儿。
要从他们这里得些反馈,好给大哥做样本,回京都后不用再浪费时间,能抓紧挣钱。
他哭过,存银愿意哄着点,几天都相安无事。
云程跟叶存山开着窗户,对桌而坐,一个学习,一个誊抄稿件,互不打扰,就搁桌下的腿偶尔碰碰,心里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