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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断亲书(1 / 2)

去江老三府上拜访的日子在九月初五。

江知与把程明的密信事宜跟何镖头商定,夫夫俩行李也收拾妥当,只等着去三叔府上拿个断亲书。

小谢说他有十足的把握,江知与好奇得厉害。

这天清早,天晴无雨,江知与换上了玄色武师袍服,对镜修饰眼型,把他较为柔和的桃花眼,修得有棱有角,一颦一笑,都显凌厉。

谢星珩跟他同款衣服:“我其实不喜欢书生的袍子,累赘得很。”

江知与知道。

“等回家,叫裁缝来家给你量尺寸,做几件窄袖袄子。”

在京都不方便,都是买的成衣。

去别人家里拜访做客,要带些薄礼。

江知与照常来,拿了食盒,装了五色糕点。

往年去三叔家里,这份礼的形式不重要,随礼带去的银票才是重头戏。

这回没有银票。江知与心里很是畅快。

终于不用给他们送银子了。

夫夫俩坐马车出门,车厢里坐着,谢星珩爱抱他,这么点距离,都要把手搭他腰上放着。

江知与腰细,谢星珩的胳膊能绕到他腹部,抓着他腰带上悬挂的饰品把玩。

下巴也靠在他肩上,十分亲昵。

江知与想要做点准备,过去以后好打配合,不能让夫君单打独斗。

谢星珩笑道:“我有些犹豫,怕吓着你,不敢说。”

怕吓着他,就更要说了。

等下到地方,他吓傻了,断亲书不就拿不到了吗?

谢星珩坐正了些,跟他咬耳朵,简单说几句,把江知与眼睛都听圆了。

江知与半晌没吭声,还把在他腹部揉圈圈的手摁住。

真是成长了,他心上震动,身体发颤,脑子却无比清醒。思绪比平常还快,几经思索,他重重点头:“就这么办!”

谢星珩亲亲他脸:“别怕,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能以权、以孝压人,我们就能当泼皮无赖。”

江知与放松了靠在马车箱壁上,腰上枕着谢星珩的手臂,他说:“我不是特别怕。”

经过事了,心变得坚定。

父亲跟爹爹都支持他,夫君也在陪着他。

那些束缚着他的恐惧,无知无觉里转化为无形的铠甲。

他无需害怕,他又不是孤身一人。

江老三的府邸附近都是官员宅邸,前街空荡,后巷小摊与货郎多。

他们敲了前门,只得从侧边小门进。

府上小厮傲得很,从始至终都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

江知与对此见怪不怪。

从前过来,他总是不安,还没正式进府,就为他会面临的恶作剧紧张不已,又思索着怎样藏着,才不会让父亲跟爹爹发现。还怕堂哥被支开,他变得孤立无援。

有几年没来,那些事都变得模糊,想起来心上犹有憋闷,却不是情绪的主宰。

他四处打量,看府上风光。

天子脚下住着,皇城遍地是官,还有数不清的皇亲国戚。

三叔官居五品,在这片地上只能低调做人。

年年送来的金银财宝,到府上中转一番,就转手送出,四处打点。

他官路顺畅,应当也有银子到位的原因。

宅院各处都小,细致的景摆不下,只能在细节多费心。

墙壁上多有石雕,窗格样式精心设计过,从正堂经过,窗格上大多都摆放了花瓶、花盆,甚至有吊篮,藤蔓蜿蜒,很是精巧。

花园小,隔开了前院与后院。

江知与跟谢星珩都把目光看向了花园里唯一的假山。

在这座假山里,冬桃听见了余春至跟姜楚英的对话。

往假山靠近,视角里突地挤进一座二层小楼。

这是余春至的春枝院。

夫夫俩抬头,看见二楼上,有个夫郎倚栏靠着——是余春至。

余春至长相是俊秀型,更像文气的书生郎。

他在二楼没动,淡淡瞥一眼,就收回视线,欣赏入秋萧条的景色。

再往里,江致微就出来了,见到他俩笑得很是真诚。

“摆了两桌酒,厨房还在备菜,我们先去拜爷爷奶奶,然后去见三叔三婶。”

见完也该开席了。

江知与有阵子没跟堂哥见面,重逢后不自在的感觉依然在。

江致微还打趣他:“现在不用跟着我了,你嫁人了,有夫君陪着了,哈哈哈哈。”

江知与心头酸涩。

他觉得堂哥也好可怜。

他扯扯嘴角,也笑:“三叔等下肯定会留你们说话的。”

江致微知道其他弟弟妹妹都爱欺负江知与,他提前警告过了。

小鱼不是从前的商户子了,他现在是举人夫郎。

从前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亲戚的情分在,大房矮一头,忍就忍了。

成亲过后,就是大人。再这样胡闹,他也要找三叔三婶要个说法。

“没事,他们不敢的。”

谢星珩听他们兄弟打哑谜,心念一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所谓。

他会出手。

见爷爷奶奶,是江知与有记忆以来,最轻松的一次。

没有刁难,没有辱骂,甚至没有阴阳怪气的拿话刺他。

当然,话头也不在他身上。

二老都拉着小谢说话,新科举人的魅力无穷大。他们急需确认,入赘以后,这个功名,是记在谁家。

谢星珩言语滴水不漏:“记在大房,我岳父家。”

大房,他岳父,就是江承海。

江承海是他们大儿子,那就是一家。

他们顿时乐开了花,给谢星珩好重一份见面礼。

钱袋子沉甸甸的。

江知与没有收到礼物。

他动了动耳朵,隐晦撇嘴。

都不用打开看,他听听响,就知道里头全是铜板。

看这钱袋大小,至多装两百文。

凑吧凑吧挤一挤,多装十文,凑三钱银子。

谢星珩出门才打开看,一看就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太小气了吧?”

江致微也看了眼,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前阵子,爷爷奶奶还想把棺材本都给他。

他为了家庭和睦,帮忙打圆场。

“二老住在府上,平时少出门走动,手头紧巴。”

谢星珩服了他。

这都能睁眼说瞎话。

转进主院,见江老三跟他媳妇。

江知与最近补充了信息。

三婶夏元仪的娘家,近几年显了颓势。

她哥哥没扶起来,在礼部有个闲差,负责接待外宾。

有外宾来朝,这就是个肥差。

大启朝国威渐弱,已有三年没有外宾来。闲得不能再闲。

闲差捞不着油水,家里连点贴补都没有。

她弟弟是个标准纨绔,连着两年说亲,小县官的女儿,都没说上。小哥儿倒有一个,他们家撑着门面,认为官家娶夫郎做正房,不入流,推了。推了以后,弟弟就还单着。

她父亲三年前告老,退下以后,人走茶凉。

连带着她在江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夫妻二十多年,也叫她尝着不受待见的滋味。

江老三岳家失势,两家都没有优秀后辈接班,家族荣光到了头,成为夹缝中的炮灰,也情有可原。

江知与戴了勇士符,见官可以不跪。谢星珩不必说,才考上举人,更不用跪。

两人只是行了晚辈礼,江老三早知道谢星珩傲气,没在意。

他跟夏元仪也给了一份见面礼,比两个老人大方。

夫妻俩合一件礼,是一盒徽州墨。

谢星珩收了,交给江知与帮他拿着。

江老三把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

谢星珩很尊重江知与,进门开始,就一直微微落后小半步,以江知与为尊,时不时眼神对视一下,看看江知与的意见。

赘婿的姿态稳,全然看不出印象里狂傲无匹的样子。

江老三叫谢星珩跟江致微去书房聊天。

江知与松开谢星珩的手:“你去吧,我跟三婶坐会儿。”

谢星珩捏捏他手:“有事就喊我。”

江知与武力值比他高,以前受委屈是顾虑多,形势逆转,他们冲着撕破脸来的,自是不用受委屈的。

他点点头,为了让今天“凶凶”的形象稳固,只浅浅笑了下。

这般冰冷又凌厉的气质,让他跟宋明晖有八成像。

真不愧是亲父子。

江知与目送他们出门,自顾坐在了左下第一张椅子上。

不喝茶,不吃糕点,也不搭理夏元仪,单单捧着墨盒,四下张望。

主院布置更显主人审美。

夏元仪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江老三又爱附庸风雅,院落还小,整体依然是利用木制品来布置。

中堂挂画,两壁贴字,桌椅样式朴素,精简到了极致。该复杂的,全在八宝架、窗格上下功夫。

疏密得宜,清新淡雅。

江知与识货,字画都是真迹,木料都是这个品级能用的最好的货色,瓷器多是官窑出品,更有一尊多彩琉璃花盆,水培着一株吊兰。

这份简雅,都是金银堆出来的。

他不说话,夏元仪也懒得搭理他。

总不能江老三对她吼吼,她转头连个商户家的小哥儿都要哄着吧?

一种沉默,蔓延两头。

书房里,江老三的取名瘾犯了,他给江致微取表字“守拙”,给谢星珩取表字“藏拙”。

谢星珩还好,单纯无语,翻个了白眼:“我有表字,叫敬之。”

江致微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对名字敏感,他现在的名字都是后来的改的,要他谨小慎微的活着。

一直没有取表字,也是想要大气谦逊点的字来互补。

三叔倒好,叫他守拙。

守什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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