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行露 第十章 春色岂知心(6)(1 / 2)
原本就算不得流畅的笛声戛然而止,青青呆呆地看着还趴在**,背上血色殷然,居然还能撑着对她唱起“青青子衿”的家伙,只觉得面孔上热得一直连耳根都跟着发烫起来,平生第一次,在与人眼神对视之时,狼狈地闪开。
“你好生养伤,我先走了!”
她如同丢个烫手烙铁一般,将青竹笛丢回给孙奕之,不等他开口,便已转身冲出了房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奕之拿着她方才吹过的竹笛,忍不住笑了笑,能让她有点反应,还真是不容易。看到她面红耳赤的狼狈逃离,轻功几乎施展到极限,若非当真动了心,又岂会如此?
他忍不住轻轻抚过她方才手持竹笛的位置,光洁的笛身上似乎还留有她指尖的温度,而吹孔处,似乎还停留着她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放在唇边,轻轻吻上去,刚吹了一节小调,却并非《采薇》,而是真正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伤口不疼了?”苏诩推门而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做了什么?青青姑娘居然跳墙跑了,貌似还在外面摔了一下……”
孙奕之闻言一惊,愕然抬头,刚一抬头,后背的伤口一扯,痛得他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团,狠狠地瞪着苏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故意的!”
“那又如何?”
苏诩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后,将他按在榻上。
“趴好了,伤口才止血,你这样乱动下去,早晚失血过多而死!”
孙奕之从坚持来越国之时,就一路上被他这样虐了过来,早已习惯他的暴力,好在他抗揍,身上虽然一直大伤小伤不断,可精神却丝毫不见萎靡,就算被按趴下,也不肯老实休息,反倒笑眯眯地说道:“你是嫉妒了吧?听说你家中正在为你择妻,等你成亲的时候,我定会送你几坛好酒。”
苏诩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酒再好,也没你的份。你的内伤未愈,半年之内,最好别沾酒,更不可与人动手。否则,下次就别再找我疗伤,自己去挖个坑埋了吧!”
孙奕之叹了口气,识趣地不再跟他顶嘴,多灾多难的日子,万万不可得罪了大夫,否则受罪的还是自己。只是一想起当初在太湖无名岛中,青青将他泡在药泥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疗法,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
一想起来,他便说与苏诩,苏诩听了不以为奇,反倒有些赞许地说道:“这药泥疗法倒也不算稀罕,听说南越蛮荒之地,山高林密,罕有人烟,有一处药沼,便是山中群兽疗伤之地。但有野兽受伤之后,便去药沼中滚一身药泥,数日便可痊愈。依我看,这药沼能治愈百兽,便是因其周围生有多种药草,常年无人采摘,落入其中,腐烂成泥,久而久之,便有了药性。青青姑娘能自制药泥为你疗伤,取自天然,果然聪慧。”
“再聪慧,也与你无关。”孙奕之警惕地看着他,说道:“我已向她阿娘求亲,她答应我,等我三年孝满,便可正式登门下聘。”
苏诩晒然一笑,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似的,口味独特?她既非绝色美女,又不识温柔贤淑为何物,当真娶回家来,三日一打,五日一吵,也就你能受得住。”
“嘁!那些温柔贤淑的女子,你见得少了吗?”孙奕之嗤之以鼻地说道:“一个个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美则美矣,全无灵性。哪里能比得上我家青青。”
“她一日未入你家门,就算不得你家青青。”
苏诩一针见血地戳中他的要害,冷笑道:“人家只说等你三年下聘,这三年时间,会有多少变数,你可知道?方才我出去之时,收到个消息,越王今日责罚范蠡,并非因他拒婚,而是因为他拒婚之后,又不肯接越王之命,让你家青青入宫为妃……”他特地将“你家青青”四字说得极重,并在说话之际,便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背,“不许乱动!若伤势恶化,你也不必等别人动手,我先给你个痛快!”
孙奕之一张脸涨得通红,深深地吸了口气,方才按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贪生怕死的老贼奴,一把年纪竟敢肖想青青!简直是异想天开!”
苏诩却冷静地说道:“你不是说,先前青青入宫去见越王,想必已经知道此事。方才她可曾提起?”
“不曾。”孙奕之一怔,轻轻摇了摇头,“青青若是肯答应勾践,也不会再来见我。她的性子那般单纯,若是答应入宫,必然不会瞒我。只是……”他慢慢坐起身来,忍着背上的伤痛,盘膝而坐,一边运气平复体内紊乱的气息,一边缓缓说道:“她既然不说,定然是自己已经回绝此事。只要她不说,我便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