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乌鸦食腐,一啼总叫人想起些断肠的意向,觉得悲凉或不吉利。
但乌鸦也会反哺,在这种时刻又被看作孝鸟,用以称颂一些孝顺的行为。
还有的故事里,它若是恰巧在王侯将相意气风发时出现,就又会被当成吉鸟了。
总之是种风评很复杂的鸟。
不过,据此便又能衍生出新的道理:
“无论人或鸟或事,都是带着复杂性的,不能仅从片面的角度来作评判。”
听完宋衔青的话,杏儿懵懂地问道:“含章哥,你刚说的那些故事,和方仙儿讲的那种似乎不太一样。”
“乌鸦好像并不是故事里最重要的,重点全是跟人有关的事情。”
“我有些想不明白,为啥咱们明明是人,不是鸟,却都不说故事里人的好坏,而是要凭人的想法,定下鸟的好坏,然后再告诉别人呢?”
“鸟的好坏,说得再多,到头和我们有啥关系,对它们又有啥影响呢?”
宋衔青顿住。
这是个很有灵性的问题。
“也许是一种含蓄,人是借了乌鸦的意象自喻。又或者是一种逃避,发生了不好的事,不想面对,让鸟来承担,总比让人来承担更为轻松。”
“还有就是,有些人想借着这类故事,传播某种念头,达成某些目的。”
别说乌鸦了,必要的时候,故事里的鱼腹能凭空冒出纸帛,狐狸亦会口吐人言。
这类故事很多,但从来只是听过,他一样也没见过。
以前他对此嗤之以鼻,但自从知道了方仙儿的存在,他又觉得自己太浅薄了。
这世间,真有许多奇事也说不定。
只是他以前从未亲身遇到过,并不能说不存在。
收敛万千思绪,宋衔青便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当作收尾:
“乌鸦很聪明,但人却是复杂的。”
翠翠忍不住道:“确实复杂!就拿我自己来说,有时会对大毛很好,有时候又恨不得踹他几脚呢!”
“但我这样做,也是因为大毛他太复杂了。有时是个乖弟弟,有时又要闹人一肚子气!”
“喂!你再这样说,我可要和大哥告状啦!”大毛撅嘴不满道。
孩子们都笑了。
盛珺也笑。
笑完又忽然想起一个冷知识:
“其实,乌鸦并非纯粹的黑色,它的羽毛拥有非常丰富的色彩。只是,人眼能看到的颜色区间有限,才会觉得它是黑色。”
“如果你们平日里见到乌鸦,在有太阳的时候,凑近了看,或许能看到它羽毛上带着一种五彩斑斓的光晕。这就是它毛色的冰山一角。”
这个说法让孩子们惊叹出声。
“方仙儿,所以你能看到的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色彩多得多,对吗?”
盛珺愣了许久,应了一声。
她虽也看不见乌鸦羽毛的颜色,但她曾见过的世界,却充满无比瑰丽绚烂的色彩。
“故事好像也听得差不多了,快接着去识字吧。”
“终有一日,你们也会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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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儿她们今日并未发现石膏的踪迹。
先去把剩下的野豆子都顺空了,又找到了一种橙色的小果子。
这果子单从外表来看,很像是她们以前吃过的野柿子,但却没有长在柿子树上。
不好断定究竟是不是,还得带回去给赵郎中掌掌眼才行。
“在赵伯伯看过之前,大家都不要吃这个果子。”枣儿道。
她们早先就吃过亏,采到了两种模样类似的野果,但一种能吃,另一种是不能吃的,差点出了岔子。
秋娘捧着果子,掩不住脸上的惊讶:“没想到山里的这些东西,竟然会有那么多门道!”
枣儿笑道:“是啊,和这大山一比,我们都嫩得很呢。”
叮嘱完事情,眼看着天色彻底转阴了,她们开始匆匆往回赶。
回程路上,枣儿点了点大牛,道:“来,秀才公教的那几句话,来时的路上我已经念了许多遍了,你现在记下了没有?”
大牛苦着脸说:“放过我吧姐,再给点时间呗。我这会儿能背下一半,还能知道意思,就已经很不错了,又不是谁都像你那般,学啥都快!”
“就是就是,大牛他很不错了,像我这脑子才是真木头做的,还没他记得多呢!”铁柱也插话。
“铁柱弟弟,比不上大牛,你反倒还得意起来了?”秋娘在一旁笑道。
她不紧不慢地将那几句背了一遍,连个磕绊都没打。
“这才是真本事!”
枣儿朝秋娘竖了竖大拇指,随后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们,人秋娘都没住咱们洞里,晚上也没机会听秀才念书,还是在来时路上,听我念叨过几遍,就全记下了!”
“要是都照你们这样学下去,咱啥时候才能听见方仙儿的仙语啊?”
大牛露出心虚的神情:“再宽些时间,我肯定能记下的……”
“等等啊枣儿姐,你扯大牛可别带上我,我也没在你们洞里住呢,也听不见秀才公夜里念书!”铁柱辩驳道。
秋娘笑道:“哦,那你怎么不来和我比?咱们可是住一个洞的。”
铁柱低着头嘟囔起来:“唔,还是比不了!我又想了想,一定是我们名字起得不好。”
“铁柱铁柱,疙瘩一个,能开啥窍?大牛大牛,笨牛的脑子能顶啥用?不像你们,枣儿秋娘的,一听就是聪明蛋呢……”
大牛怒道:“还说扯我时别带你,这下你自己说事,咋又捎带着把我骂上了?牛怎么惹你了,明明就很老实听话,还有一把子好力气呢!”
枣儿也揪住了铁柱的耳朵:“好好好!那就随了你的愿,以后你干脆改叫黄桃,这下总没借口了,能开窍了罢?”
铁柱疼得龇牙咧嘴:“嘶——疼啊,姐,你还是饶过我的猪耳吧!我已经被耽误了这么多年,如今就是改叫仙桃也没大用了!”
秋娘忍不住大笑:“瞧瞧,你在说这些怪话时,脑子不是转得挺快的吗?看着也不像真笨呢。”
铁柱叹了口气,深沉道:“唉,不一样的,我也就这点能耐了。”
走在队伍后面的刘二山等人,看着这帮孩子心气的少年斗嘴,都忍不住摇着头笑了。
吵吵闹闹间,他们很快就回到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