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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1 / 2)

上官了了呆了呆。

千年以来,两界除了谢折风,无人能下她的面子。

她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待到幻境里的时光又掠过一段时间,她才敛下惊诧之情,轻笑一声:“你说得如此坦然,我倒不好说什么了。”

安无雪没接话。

他根本没有听上官了了说了什么。

他正在观察着幻境中的时间流动,看着一千年前的他和上官了了还有上官然,时不时还会瞧见谢折风和戚循来第一城找他时一闪而过的身影。

现在幻境里的时间,应当是上官了了寻回上官然之后很久了。

一千年前,安无雪尝试布阵两次都失败之后,确信必须在北冥其余四十八城都立下分剑阵,方能支撑第一城的北冥剑。

事关重大,戚循也被他拉来北冥相帮,他们几人和北冥落月的仙修高手奔波于四十九城之中,终于布下了四十八个分剑阵,再次回到第一城,要将这些分剑阵同主剑阵关联上。

上官然修为在仙祸之时算不上高,一直留在第一城。

安无雪有时回第一城办事,也会去问问上官然的近况。

上官然回来得太突然,又太巧,他高兴之余,依然留了个心眼。有时他会问问上官然失忆流浪时的经历,问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上官然说得头头是道,细节富足,他因此暂时放下心来。

久而久之,第一城的仙修说,城主的弟弟性情随和,个性颇为活泼,见着谁都是笑吟吟的,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不仅如此,他还勤于修道,除了上官了了会教他练剑,他还会经常讨教其余仙修高手。

安无雪也时常指点他。

一来二去,有一回安无雪回第一城同戚循商定主剑阵的落阵之日,上官然来找他。

上官然问他:“我看首座和姐姐日日疲于四海万剑阵,我如今也算个渡劫期,剑阵一事,首座可以也让我参与其中吗?我想帮上北冥和姐姐。”

安无雪不假思索道:“你有此心便是好的,但眼下是布阵关头,第一城外伺机而动的大魔都有双手之数,剑阵落下那日必然又是一场恶战。你姐姐忧心你,还是不要涉险为好。”

他拒绝,一来是说出来的理由,二是因为上官然失散太多年,又说自己失忆了,不论如何,终究是说不出失散那些年的底细。

四海万剑阵乃关系两界的正事,上官然修为算不上高绝,空白的过往又让他无法完全信任,他可以把上官然当自己的弟弟一般照拂,但他不能将剑阵核心交给对方。

上官然却扁了扁嘴:“首座是不是觉得我能力不足?”

安无雪笑道:“哪有的事?放眼第一城的渡劫初期仙修,你的灵术造诣和剑道领悟都是傲视同辈的,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你姐姐的左膀右臂。只是你现在羽翼未丰,剑阵危险,还是算了。”

“好吧……”上官然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开。

安无雪在翻动阵书,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在上官然即将踏出房门之时,他突然放下书册,举目望去。

“对了……”

上官然回头:“首座?”

“我记得你没有回来之前,浪迹四方用的是北冥仙君传承的仙术?”

“是啊。”

“了了说你忘了很多儿时之事,记得的仙术居然能供你修至大成巅峰吗?”

“自然不可能,”上官然随口道,“这件事还是我幸运,纷乱之中逃命之时,我身上有姐姐留给我的灵囊,灵囊之中有修行之法,我这才能修行。”

安无雪思虑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这些年和妖魔争锋太久,四海万剑阵又耗费他太多精力,他也变得疑神疑鬼了起来。

这些细枝末节,上官了了自然早就问过,他担心什么?

他温声道:“那便好。若你在剑道阵道上有堵塞之处,可以传音于我。”

“首座和姐姐待我真好。”上官然笑着说。

这边安无雪拿起阵书继续看了下去,那边上官然走出他的居所,碰上了归来的上官了了。

上官了了问他:“你去找阿雪了?”

“姐姐,”他只说,“首座好像不太喜欢我。”

上官了了突然肃了神色:“何出此言?”

“我刚刚找首座讨教阵道法门,他草草敷衍了我,没和我说什么,就让我走了。”

上官然面露失望,却又仿佛振作一般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我流离在外许多年,修为不足,首座身边都是人杰,看不上我也正常……”

上官了了本想斥责他胡思乱想,可他自己转口又这么说,她反倒一句话噎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道:“阿然,谢仙尊这些年征战四方,奔走两界除魔,四海万剑阵一事全都压在兄长身上,有时候他只是不得不严厉。你莫要想太多了,你回来的时候,他也很欣喜。”

上官然嘟囔地说了声“好”。

上官了了随后便去见了安无雪。

她和安无雪商讨完四海万剑阵的要事,临了,才说:“兄长,我有时不在第一城,阿然多亏兄长照拂。他若是哪里不争气,你不必给他留面子。”

安无雪一愣:“哪有的事,他没惹什么麻烦。”

上官了了只是怕安无雪对自己人太过温柔,不好训斥,这才有这么一句话。

此言说完,她也没当回事,只当上官然可能哪里误会了安无雪的态度,眨眼便忘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

那日之后,上官然总是不经意间在上官了了面前说“首座似是觉得我修行慢了”“首座好像疑虑我失散这些年的经历,可这些我都和姐姐说过啊”“今日我问了首座一些阵道之事,他说我好高骛远”“……”

如此种种。

上官了了并不觉得安无雪会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有时她也会说:“或许兄长是对你严厉一些,怕你好高骛远反而耽误当下修行。”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

有些话太模糊,上官了了也会直接问安无雪,以免造成什么误会。

安无雪偶尔能听出其中的细微区别。

上官然常说他不愿意讲阵道之事,可上官然问的都是四海万剑阵,他如何能教?

但要细说,似乎也没有问题,他确实拒绝了上官然在阵道上的请教。

他当对方不懂事,当面又解释了一遍。

可有些言语,一来二去,总是没有办法完全传达。

安无雪和上官了了都见多了生死,又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计较上官然的小脾气?

他们谁都没太当回事。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隔着一千年的时光,真正的上官了了看着这些往事完全摊开摆在她的面前。

她听到了上官然和安无雪独处时的对话。

她静默许久,突然嗓音轻颤,低声说:“阿然当年……不是这般和我说的。”

安无雪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她向来挺拔坚毅的背影也在颤动着。

他说:“嗯,我看到了,城主也没往心里去。”

上官了了却说:“你不明白……”

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时他和上官了了其实都知道上官然的心思,他也很清楚上官了了并未当真——但这仅限于上官然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

上官然活着,这是无伤大雅的不懂事。

上官然被他杀了,上官了了质问他:“他从前便说你不喜欢他,你动手之时,当真没有存了一点私心吗!?”

他没想到,上官了了没想到,就连上官然自己可能都没想到,当年这拙劣的挑拨离间,在上官然死后,成了最关键的一根刺。

成了最难以反驳的“证据”。

没想到这根刺时隔千百年,居然以这种荒诞的方式,被端到了他和上官了了面前。

幻境并不知道上官了了的心绪波动,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往下走着。

一日一日,逐渐到了布阵关头。

那时,冥海出事了。

——正是鲛族大魔吸了北冥仙君坠落冥海的仙骸,妄图登仙一事。

谢折风深入水渊久久不归,他只好将剑阵事宜暂时交给上官了了,同意上官然也帮把手。

之后,他与谢折风双修,醒来后封印姜轻。

此事发生在冥海水渊之下,不在第一城观叶阵的范围内,幻境之中看不到,时光一闪,已经是他独身回到第一城之时。

他一直挂念谢折风的情况,上官了了虽不知冥海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安无雪心绪不宁,同他说:“现在还在画最后的阵纹,曲氏有能人可以做,你先调息几日吧,待到需要以灵力注入阵纹时,再出手也不迟。”

于是他在冥海岸边静坐了几日。

可他没能等来谢折风现身,只有一封公事公办的传音信:“我回落月修养,北冥若有异,师兄可随时送信入霜海。”

安无雪盯着那飘荡的传音符许久,连着听了三遍,这才抬手将那符咒毁去。

落阵那日,戚循和秦微也来了。

落月和北冥还有一些高手都坐镇北冥城。

可北冥足足四十九城,每一处剑阵出了问题都能影响第一城的北冥剑。

所有高手都分散在四十九城中,秦微和戚循也各自守着分剑阵。

唯有安无雪和上官了了坐镇第一城。

北冥恶战不止。

足足五日。

剑阵将成,四方满是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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