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同行(1 / 2)
算命先生就寝的时间实在太早,城里正是热闹时刻,街上人流熙攘,酒楼里一派人声鼎沸。叶悯微、温辞、谢玉珠三个人仍然坐在雅间里,被楼外的热闹声响包围。
谢玉珠想起来正事,赶忙从怀里掏出她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视石和镯子,一齐递给叶悯微。
“东西都在这里,我收得好好的。师父您看看摔坏没,还能修不。”
谢玉珠想起来叶悯微被风卷走之前说的话,叹息道:“这些东西不是您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叶悯微扭过脸看向温辞,谢玉珠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向温辞,继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温辞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视石和镯子,轻描淡写地丢出石破天惊之语:“是我做的,怎么了?”
谢玉珠怔了半天,脑子转得飞快。
“所以……您不是因为发现师父私造灵器才和她决裂的,您从一开始就是师父的同谋啊!”
“同谋?”
温辞嗤笑一声,不以为意:“我重病在身不得自由,她满腹奇思难以实现。于是她给我治病,我帮她做灵器,我需要她的脑子,她需要我的手,这是公平交易。”
“那……师父魇兽散播出去的那些灵器……”
“几乎都是我做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想让我再做一批?别做梦了,我只是照着她的图纸做东西,她如今画不出图纸,神仙也做不出来灵器。”
顿了顿,温辞拿过金镯子,在手里掂了掂:“至于这个万象森罗,本来就是个半成品。她将每种术法制成不同的灵器后异想天开,想把所有术法都做在一个灵器上,灵脉图画得太复杂,我做到一半便做不下去了。”
“魇兽倒有眼光,把所有好东西都抢走,就留下这么个破烂。”
叶悯微想了想,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乾坤袋。那其貌不扬的袋子里可以容纳高山般庞大之物,她平时便将视石和各种工具放在里面。
“魇兽留给我的不仅是这个镯子,还有这些。”叶悯微拿起袋子往掌心一倒,哗啦啦掉出一大把蓝色石头。
温辞原本还在悠然夹菜,一见那些石头便脸色大变,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捂住那些苍晶,另一只手一挥将窗户尽数关上。他沉声道:“快收起来!”
谢玉珠看得眼睛都直了,结巴道:“这些是……苍晶啊?这么多苍晶!”
苍晶也是万象之宗的杰作。它之于灵器,便如风之于风车,水之于舟,乃是灵器的力量源泉。若灵器中的苍晶灵力消耗殆尽,灵器便无法发动,需要更换新的苍晶。
无人知道苍晶原料为何又如何制造,所以除了魇兽时不时丢出去的苍晶之外,再没有新的苍晶产生。因而苍晶在鬼市上的价格远超黄金,甚至超过许多灵器。
叶悯微刚刚掏出的这一把苍晶,比那千两白银还招人。温辞严肃地问道:“你手上还有多少苍晶?”
叶悯微敞开乾坤袋口,递到温辞面前。温辞伸手进去摸了摸,面色几变。
谢玉珠好奇地问:“师父有多少苍晶啊?”
一扇窗户悠悠地打开,温辞指了指窗外远处一个巨大的弧顶:“看到那个粮仓了吗?”
“嗯。”
“堆满。”
“堆……堆满?”谢玉珠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此刻的江东首富,不是她那金陵城里的老爹谢昭,该是她面前这位刚认的师父。
谢玉珠在满脑袋震惊中,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将术法造为灵器这件事,是梦墟主人和万象之宗共同的谋划。就算她师父是主谋吧,那梦墟主人也没少出力,俩人明摆着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既然以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绳子又引发了诸多乱子,再乱下去对谁都没好处,现在更应该同舟共济啊!
谢玉珠当即说道:“巫先生,有句话说得好——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您和我师父的恩怨终归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今灵器的灾乱,说实话是您二人共同引起的,我师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您和我师父能不能……从头开始,一起寻找魇兽,平息祸乱呢?”
由于面前坐着的是大名鼎鼎的梦墟主人,谢玉珠说出这些话总还有些忐忑。只见温辞望向她,面色阴晴不定。
温辞果然觉得可笑,他勾勾嘴角,扬起下巴道:“既往不咎?从头开始?这话要说也只能我来说,你有什么资格替我说?”
谢玉珠便朝叶悯微使眼色,说道:“那……师父您说呢?”
叶悯微得了谢玉珠的暗示,便放下筷子,转过身来面向温辞。她郑重其事地凝视着温辞的眼睛,空濛的眼睛里含着一点光亮,俯身一拜说道:“温辞,我们能否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温辞手背上的茶杯盖停止旋转。
他望着叶悯微弯下的脊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沉默地一动不动,目光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叶悯微直起身来时,他才慢慢地、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叶悯微眉梢眼尾落下去。
温辞抿了抿唇,他皱着眉头,将杯盖紧紧捏在手中,满眼愤怒与不解。
“叶悯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回你的魇兽?你失去的修为和学识,以你的天赋要不了几十年就都能重新学回来,你还是你叶悯微,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总比你现在搅和进乱局之中,丢了性命好上百倍!”
叶悯微不为所动,问道:“可是我的记忆呢?”
“你的记忆?你的记忆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需要知道我是谁。”
温辞低低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荒唐:“你居然觉得这东西重要。”
顿了顿,他接着说:“你重新活上几十年,自然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你叶悯微这么独一无二的怪人,怎么活都是你自己,还能活成别人不成?”
叶悯微一言不发,目光却安静地落在他身上,并不退缩。
温辞与她对视片刻,仿佛是读懂了她眼神的含义,他一字一顿道:“你还是要找。”
叶悯微点点头:“我还是要找。”
然后她执着而真诚地再一次提出请求:“你帮我一起找吧,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
温辞沉默地望着她,拳捏得咯咯作响,似乎气恼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仿佛在过去的很多年、很多次里,在这样的对峙中,他也一样从来没有说服过她。
“你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温辞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把手里的杯盖掀起,扣在茶杯上,仿佛一锤定音。
“正好我想到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做。作为交换,等你找回修为和记忆后要替我完成。”
他的语速极快,仿佛要把这些话一股脑丢出去砸在叶悯微脸上似的。
“所以说?”
温辞这次放慢了语速:“没听明白?我答应了。”
叶悯微的眉梢眼角提起来,她欢欣地瞧了温辞片刻,郑重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