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期(1 / 2)
聂英红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把头发染回来等等,聂清舟一一答应。送走了聂英红,聂清舟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把锅碗瓢盆收拾好洗干净,然后走到卫生间,打量着镜子里的这张脸。
卫生间的灯光是白光,而且光线很强,照得聂清舟的脸一片惨白,脸颊上的红印就更加明显。他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骨骼生得端正,皮肤不错又高鼻梁单眼皮,应该是挺招女孩子喜欢的一张脸,只是眉毛上扬且眉眼距离近,导致整个人看起来生人勿近,有些凶狠。
而后他笑了起来,那笑容瞬间冲淡了少年脸上的戾气,凶狠的脸瞬间变得可亲了。
“怪不得十年之后我要戴眼镜,把头发留长,成天笑嘻嘻的。”聂清舟喃喃说道。
顿了顿,他对镜子里这张陌生的脸说:“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理由?你想要一个能够让你的父母,你的姑姑都满意的‘聂清舟’。”
在聂英红痛骂他的时候,他顺着聂英红给出的线索,又看到了聂清舟更多的记忆。
“聂清舟”是一个暴躁、逞凶斗狠、出口伤人的孩子,然而他也渴望得到爱,得到关注,渴望在这个广阔的世界上找到自己存在意义。不过他还太过年轻,他不知道怎么做,也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在他的童年,他爷爷抚养了他,让他温饱,但是他的爷爷沉默不善表达,他们之间缺乏沟通,他似乎没有得到过正经意义上的爱与认可。
所以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怀疑和愤怒。
其实他并没有考上常川一中,姑姑费了很多力气才让他到常川一中借读。这个暑假他第一次去到他父母打工的地方,看到了他父母的辛苦劳累。他仍然对于父母抛下他感到愤怒,但是更沉重的是那些对于他的期待和盼望,仿佛在他狭小的胸腔里放了一把火。他被烧得更加惶恐、不安,他不听课、私吞钱、毫无目的地打架、挥霍青春,只是想要逃避这种惶恐。
他对自己也充满怀疑和愤怒。
他觉得他父母的辛苦劳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根本不值得,他就是朽木,就是烂泥,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他不是那块材料。他的父母花费再多血汗钱,他的姑姑再费心血,都只是白白浪费。
在只有十六岁的年纪,他就坚信他这辈子完了,并且慌张地想要通过一些方式,来让他的父母亲人也相信他完了,不要再试图救他了。
但是在某些时刻,他又痛恨自己,他想为什么他不是那些聪明的优等生,他不是那种能让他的父母抬起头来夸耀的孩子,他为什么就只能让他父母的愿望落空。如果他不是他就好了,本来也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乎他,要是能把他换成某个“别人家”的小孩就好了。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愿望,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就在今天来到了这个身体里。
聂清舟抱着胳膊,轻轻叹息一声:“你觉得我就是你爸妈和姑姑想要的那种孩子,还是说我是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如果你和我交换人生,会更喜欢我那个让身边所有人满意,唯独看不见自己的人生吗?
说罢他转过身,看着一片污糟的卫生间,还有外面布满脚印的地板,想到他姑姑走之前说的——家里也太脏了,你快收拾收拾吧。
有那纠结思考的功夫,“聂清舟”就不能先拖拖地板吗?
这个大好年纪里,最危险的就是胡思乱想一大堆,但是啥都不做。
“你小子这是招了个清洁工来啊?鞋我都捏着鼻子给你洗完了,房间还要我打扫,这都不说了,我来第一天就替你挨打!看样子十年之内我都回不去了,你小子跑哪儿了?”聂清舟仰天骂道。
同情归同情,骂归骂,聂清舟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晚上真就把这个不大的房子打扫了一遍。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没有能回到2021年时,他只悲伤了片刻,便下楼骑自行车准备去取钱了。
无论什么时候,钱都是生命之本,万物之源。
之前夏仪的感觉没错,那个在小卖部赊账都会脸红的聂清舟,是个从小到大没缺过钱的人。周家倒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中产阶级,父母两个都是公务员,在钱这方面从来没亏待过他。他毕业后在国企的工作也很体面,不愁吃穿。
但是聂家就拮据得多了,要不然也不能把儿子抛在这里,夫妻俩都出去打工。但是抱着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的理念,聂清舟的父母对聂清舟还是很大方的——在他们能力限度内的大方。
每个月1号上午9:00,聂清舟都能收到聂父打来的700元,雷打不动。这个钱是聂清舟一整个月的生活费,包含了伙食和日常花销。
虽然只有700元,拿到了钱聂清舟就感觉自己挺直了腰板,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掣,白色T恤旗帜一样地在风中飞扬。赶到楼栋前,他停下车就跑去小卖部还钱,然而他来得不赶巧,小卖部的柜台居然没有人。
满腔暴发户的兴奋无人承接,聂清舟有些悻悻地在小卖部一边转悠一边等。这种小卖部里最多的就是零食和文具,整整齐齐地摆在货架上,整个小卖部连同货架上的商品都擦得很干净。
他对零食没什么兴趣,一眼扫过去,却被一袋色彩鲜艳的多支装阿尔卑斯棒棒糖吸引了注意。
他还记得十年之后夏仪的某个采访里,她说她最喜欢阿尔卑斯棒棒糖,尤其是可乐味儿的。
据说从那以后,夏仪的粉丝都往礼物里塞棒棒糖,甚至还有包扎999支棒棒糖花束的粉丝去接机。他表妹也不甘示弱,在家里囤了一堆“夏仪同款”阿尔卑斯棒棒糖,不少落进了他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