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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大婚(三)(1 / 2)

雍临取来纸笔,摆在谢琅面前。

谢琅皱眉:“怎么只拿了一张纸?”

雍临不解:“世子爷不是要给三郎写信?”

“还有爹娘,大哥,二叔三叔的。”

雍临一愣。

因为赐婚之事,世子爷和侯爷、大公子全闹翻了脸,临行前,直接当着侯爷面,将侯爷送的那张紫金弓折为两段,摔在地上,一路上大公子屡次发来书信问候,世子也不看不理。

如今,世子竟要主动给侯爷大公子写信,怎能不让人意外。

谢琅一下明白他心中所想,难得笑了声,道:“别磨蹭,取纸去。还有大哥那些信,也都拿过来。”

经历过上一世家破人亡,他方知晓,亲人仍在世上,仍有家可回,是怎样一种幸福。现在别说让他娶一个卫氏嫡孙了,就是娶十个,再挨一百顿棍子,他都会抱着老爹,永远不撒手,哪里还会同他置气。

“家里是不是准备给老三议亲了?”

谢琅忽问。

雍临觉得更加稀罕,世子爷,竟也关心这等琐事了,便道:“听说夫人相看了好几家小娘子,正在挑呢。”

“可有柳氏女?”

“有啊,柳氏那个小五娘,一向与三郎交好。柳氏家主,近来也十分殷勤往侯府走动,想来也想促成这桩婚事。”

见谢琅容色骤然冷下像覆了层冰,雍临愣住:“世子怎么了?”

“没什么。”

他给娘和大哥写信,还有个重要目的,就是阻止谢氏和柳氏联姻。

**

次日要进宫谢恩,卫瑾瑜一早就醒来。

见外头无风无波,两个嬷嬷也神色如常进来送盥洗之物,全然不似上一世时的兵荒马乱,便知谢琅是真的没逃走。

昨夜大好良机没有逃,之后大概率是不会逃了。

谢琅为什么没逃走呢?

卫瑾瑜仍一阵迷惘。

两位嬷嬷同样迷惘,迷惘待会儿回宫,该如何向太后回禀定渊候世子昨夜歇在书房,而未歇在喜房这件事。

太后那般疼爱三公子,势必要大怒一场。

“太后年事已高,又在病中,寻常小事,就不要惊扰她老人家了。”

卫瑾瑜自窗边转过身,道。

两人听懂其中含义,肃然应是。

不多时,谢府一名叫孟祥的管事过来,笑呵呵在外问:“三公子可醒了?我们世子请三公子一道去花厅用早膳。”

卫瑾瑜皱眉。

昨夜他们刚不欢而散,谢琅离开时,分明脸都是青的,竟会好心请他吃早膳?

然而事已至此,一味躲着也不是办法,便吩咐桑行:“让明棠一道跟着。”

“是。”

桑行也守了一夜,自然知道昨夜的事,不过,他倒不像那两个嬷嬷一般迷惘,反而很高兴,高兴金尊玉贵的少主没有羊入虎口。

定渊候世子那惊人身量,又久在军中,在那方面,一看就是十分厉害的。

少主哪儿受得住那等折腾。

他是正儿八经宫里出来的,自然知道,男子与男子,和男子与女子不同,上面的那个若不知怜惜,故意磋磨,下面那个要吃大苦头的。

谢府花厅就建在东跨院边上,卫瑾瑜到时,谢琅果然已经坐在案后。

他今日穿着身绯色束袖箭袍,双手搭在圈椅上,巍然而坐,鲜烈如火的颜色,越发衬得面如冠玉,气势逼人。

“公子快请坐。”

毕竟自家世子爷昨夜干出那般混账事,孟祥忍着心虚,笑眯眯引着卫瑾瑜在对面坐下。

卫瑾瑜抬眼,看向对面谢琅。

对方眼底乌青若隐若现,显然没睡好,然而却很能装。

懒洋洋换了个姿势,挑眉示意:“让人随便备了些,也不知合不合夫人口味?”

卫瑾瑜微垂目,扫了眼,虽是早膳,汤、菜、主食齐全,满满一大桌,什么花样都有,便道:“有劳。”

“不劳。”

“只要夫人吃得开心便好。”

谢琅握起筷子,夹了块蒸烧鹅,送进口中,慢慢嚼起来。

卫瑾瑜只当听不见他这虚伪做作的关怀,也握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只离得最近的虾仁。

谢琅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两人心思都不在饭上,随便吃了些,便同时收筷。

孟祥见卫瑾瑜擦过嘴角准备起身,忙笑呵呵问:“公子不再用些茶?”

卫瑾瑜并不想在这里和谢琅演戏,说不用,并向他致谢。

“我吃好了,世子自便。”

卫瑾瑜顿了顿,看向谢琅,出于礼貌说了句,便告辞离开。等人走远了,孟祥方责怪望向谢琅:“世子也是,方才怎么也不知道给新夫人夹夹菜。”

“给他夹菜?”

谢琅仿佛听到笑话。

“我劝你,以后也离他远点。”

“否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孟祥一愣。

想起临行前侯夫人的再三叮嘱,忍不住道:“属下知道,世子对卫氏不满,对这桩婚事也不满,可这毕竟是御赐的婚事,世子不满这桩婚事,便是不满圣上,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以此攻讦世子目无君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说昨夜……世子就算再不甘不愿,也不该离开喜房呀。”

见谢琅沉着面不吭声,孟祥以为自己的建言有了效果,接着道:“属下看这卫三公子,长得好,脾气好,性子也和善,倒是和京中那些目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很是不同。世子总这般冷着脸,怕要吓着人家。”

“吓着他?”

谢琅一嗤。

“他胆子可比你大多了。”

而且,昨夜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如今,恶名还得全让他背。

对方用毒吓唬他,反倒成了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真是荒唐。

其实昨夜在书房里,他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在努力回忆上一世有关这位身上处处透着古怪的卫氏嫡孙的事迹和印象。

遗憾的是,他一点都没想起来。

准确说,对于这个人,他的记忆是空白的。

他只记得,上一世新婚夜,他被裘英和老爹派来的另一名近卫押着,被迫跪在公主府寝阁前,以恭迎公主的礼仪,屈辱地和一个卫氏子拜了天地,行了婚仪。

“卫氏这回择了一名嫡孙,且身世颇为显贵,足见诚意。卫氏如今掌凤阁大权,总揽朝政,也掌着北境军粮草命脉,一味与其交恶,于谢氏并无好处。”

“那五年前大哥的账怎么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连大公子自己都不再介意。王爷再三嘱咐,请世子以大局为重,勿要意气用事,惹祸上身。世子,该行婚仪了。”

“卫氏如此欺辱谢氏,你们也让我拜?!”

他仿佛仍能听到上一世仍不可一世的自己愤怒的质问。

裘英迟疑片刻,无情道:“王爷说,千锤百炼,玉汝于成,只要无损大节,世子都不得反抗。”

于是他便被迫跪了,拜了。

他正眼都未瞧过对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

新婚当夜,他就逃回了北境,之后和此人再无交集。

而卫瑾瑜这个名字,也仿佛一粒沙尘沉入海底,在大渊朝堂上毫无踪迹。

至少他攻破上京城门,将满朝文武都囚在文华殿时,里面是没有这个人的。

可见他根本没有出仕做官。

上一世的记忆,便在上京城破他登基称帝之后戛然而止,那万千记忆丝线,跨越前世今生,仿佛被人用一柄寒刃生生割断,连余响也无。

除了濒死之时,那万箭穿心之痛。

大约是老天爷也觉他死于非命,有辱谢家英名,才替他抹了那段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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