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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春狩日(六)(2 / 2)

他就这般令他厌恶么。

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等谢琅离开,卫瑾瑜方搁下书卷,独自出了会儿神。

他提前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骑射服,是料到雍王不会放过这个能对付他的绝佳机会,提前筹谋而已,和谢琅并无关系。

就本心来讲,如果不是那壶酒牵涉到雍王,经不起查,谢琅就算被药活活憋死,他都不会理会。

他习惯往前看,没有回忆旧事的习惯。

可出了这种意外,和谢琅发生这种牵扯,还是令卫瑾瑜感到很闹心。

因为谢琅这个人,归根到底是不属于他的。

这世上觊觎他这副皮囊的,又何止谢琅一个。

平日床笫间偶尔放纵一下也就算了,这样糊里糊涂睡了,算什么呢。

所幸都是男人,睡一觉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权当被狗咬了吧,卫瑾瑜无情想。

卫瑾瑜同时不免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他也参加了这次春狩,只不过是以闲人身份。如以往参加任何一次宫宴、游猎活动一般,坐在角落里,看着旁人热闹。

那时谢琅刚逃出上京不久,他这个被抛弃的卫氏嫡孙,自然也成为众人私底下议论的对象。

上一世,那壶下了药的酒,也曾送到他的面前,只是那时他知道自己毫无倚仗,毫无反抗之力,一整夜都警惕着,没有沾任何食物和酒水,只吃了几块随身携带的糕点果腹。

萧楚桓自然不肯罢休,夜里竟趁他熟睡之际,偷偷潜入他的营帐,意图行不轨之事,幸好他提前藏了匕首在枕下,关键时刻,割破手腕,将血喂进了萧楚桓口中。

那时他怕被报复,不敢去刺萧楚桓,只敢刺伤自己。

这一世,他不再毫无倚仗,终于得以出了这口恶气。

虽然这份快意,无人可分享。

但两世春狩,他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而萧楚桓躲在帐中不敢见人,便算是对他重生以来,拼尽所有往上爬最大的回报了。

臂上伤处又在隐隐作痛。

卫瑾瑜卷开左侧袖口,见一夜过来,臂上那两排牙印果然肿了起来,也不意外,取过伤药,往伤处洒了一些,便继续伏案看书。

虽然身体还隐隐不适,但大白天的,他还没有蒙头大睡的恶习。

卫瑾瑜一直在帐中待到中午,手里书已看完大半,正准备休息片刻,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乱,伴着急促的马蹄声。

这动静显然不同寻常。

卫瑾瑜搁下书,出了帐,就见营地里尘土飞扬,一列列锦衣卫正策马往猎场方向奔去。

卫瑾瑜拦住一名正往外奔的玄虎卫,问:“出了何事?”

那玄虎卫脸色难看至极,气喘吁吁道:“陛下在猎场遇刺了!”

卫瑾瑜心骤然一沉。

忙问:“陛下可有事?”

“险些出事,幸好一名侍卫及时替陛下挡了一箭,才没酿成大祸。”

玄虎卫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圣驾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开,恐慌气氛无声蔓延,不多时,天盛帝便被锦衣卫团团护着回到了御帐,接着,随行的大小文武官员也都匆忙停止狩猎,回到了营地里。

所有人皆被喝令待在营帐里,不可随意走动。

卫瑾瑜与裴昭元及另一名裴氏子弟同住一帐。

裴昭元难得也吓得面色雪白道:“这些悍匪,也太大胆了些,竟敢潜入猎苑里行刺圣上,用脚趾头想一想都不可能成功的事,何苦上赶着送命呢。”

说完,裴七公子生无可恋哀叹。

“小爷这是什么命啊,回回圣上遇刺,都能让我遇上。”

“这一回,该不会再讯问咱们吧。”

另一名裴氏子弟则道:“幸而咱们没跟着陛下那一队,若不然,肯定难逃干系。”

卫瑾瑜在帐门口立了片刻,听到此处,转头问:“圣上可有大碍?”

裴昭元道:“不算有大碍,可听说陛下臂上中了一箭,鲜血直流,比国子学那回可严重多了,幸好跟在陛下身边的那个铁脸侍卫及时替陛下挡了后面的箭,否则,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那些匪徒呢?”

“大部分被当场诛杀,还有几个被锦衣卫擒住审讯去了。”

见卫瑾瑜沉默不语,裴昭元不解道:“瑾瑜,你又没参加狩猎,担忧个什么劲儿,就算这回真讯问,也讯问不到你头上。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这回那个谢唯慎,绝对要倒大霉了,圣上遇刺,这么大的事,他身为殿前司指挥使,光护驾不利这一条罪名,便罪责难逃。停职都是轻的,搞不好要革职的。”

三人在帐中一直待到傍晚,帐外除了锦衣卫来回巡守,再无其他动静。

一直到傍晚,去给他们取饭的裴氏仆从才带回一桩令人意想不到的新消息。

“听说有个悍匪扛不住刑招了,说那幕后主使,可能和袁家那个逃亡在外的袁二公子袁放有关。”

“袁放?”

这阵子袁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裴昭元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解问:“兵部不是正四处缉拿他么,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仆从低声道:“听闻这袁放已经逃到了上京,且因为袁家的事,对陛下心怀怨恨,所以才雇佣这些悍匪到猎苑里来,行谋逆之事!”

裴昭元嘟囔:“这人是疯了吗。”

“也差不多吧。”

仆从又道:“这袁放的军职,还是大公子亲自革的,他眼下是恨极了裴氏和大公子,公子您可要安稳待在帐中,千万不能随意走动。这袁放连弑君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保不齐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呢。”

裴昭元咽了口口水,说知道了。

吃完饭,三人各怀心事坐在帐中。

外头忽有人问:“请问卫御史可在?”

卫瑾瑜起身出去,才发现是督查院一名随行的司吏。

那名司吏道:“方才有几桩紧急文书被送了过来,阁老让卫御史过去呢。”

说完,又出示了顾凌洲的令牌给负责看守的锦衣卫。

锦衣卫查验过后,便让开通道放行。

卫瑾瑜与司吏一道往顾凌洲营帐方向走,见整个营地里处处都是携刀巡视的锦衣卫,气氛异常肃杀,不闻一丝杂音,便知裴昭元所言不假。

去顾凌洲的营帐,必要经过御帐。

此刻,御帐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布满锦衣卫,帐中,御医带着医童忙碌着,帐外,以首辅卫悯为首,三品以上官员皆神色凝肃站着。

而帐外空地上,还沉默跪着一个人。

长夜寂寥,那道身影双膝着地,挺拔跪着,佩刀置在身侧,在地面投下一道长长影子。

卫瑾瑜视线倏一顿。

曹德海从里面走了出来,先恭敬同卫悯道:“陛下请首辅进去。”

卫悯问:“陛下伤势如何?”

“所幸箭上没有淬毒,但伤口有些深,唉,陛下这回可是遭大罪了。”

又同后面一众朝臣道:“陛下说,让诸位大人也先回帐休息,不必在此处候着。”

曹德海说完,又看了眼谢琅跪着的方向,无奈摇了下头,便又赶紧转身回帐了。

朝臣们恭领圣命,陆续散去。

很快,营外就剩谢琅一人还在跪着。

谢琅隐约意识到什么,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立在夜色里的卫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