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火焚青雀13(1 / 2)
三千青狼营精锐进入齐都后,便迅速分做数股,流入各个街道。
樊七一马当先在前开路,手里挟持着田野,奔驰如电,悍勇无匹,前来围追堵截的追兵皆被他挥斧斩落马下。田野手脚被绑,被溅了一脸血,不敢吭声,不敢轻举妄动,甚至都不能抬手抹一抹脸。
继田婴死后,他彻底成了隋国太子刀下的鱼肉。他甚至有些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努力表达忠心,对方为何还是如此对待他,仿佛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他明明没有得罪过隋国太子!
警报之声在齐都各个城门上空响起,街道上很快兵马涌动,火杖重重,所有值夜的兵马全部被调集起来,围追突然奇袭入城的隋兵。
谁也没有料到,隋军会从天而降,以这种方式攻破铁桶一般,平日连苍蝇都难飞进的齐都城城门。
事发突然,更多的兵马还要从外调集,且因为这批入城的隋军,都身穿齐兵兵甲,让搜捕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
隋衡采用游击战术,分头打散城内兵马,再将小股追兵诱入深巷斩杀,由于他这神出鬼没的作战战术,齐兵内部渐渐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有时候两股不相熟的追兵遇到一起,都会怀疑对方是隋兵假扮,火拼时有发生。
隋衡严令,不许伤害城中平民百姓。
樊七解决了另一股追兵后,顺利和隋衡在巷口汇合,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么酣畅淋漓又惊险刺激的仗,两目炯炯发亮,问:“殿下,下一步打哪儿?”
青狼营是在北境战场浴血而生,世上再没有比战争和鲜血更能刺激这些铁骑血性与战斗力的东西。
隋衡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放到田野面前。
“此处离哪个最近?”
田野瞳孔微微一缩,因这份名单,正是临出发前,隋衡将他软禁在帐中,逼他回忆写下的那份。
上面所列,都是齐国贵族。
有的在朝中担任着要职,有的只是靠着祖上荫庇过着荒淫无度生活的老派贵族,其中还有几名武将。
前后皆有兵马声传来,远处可见火光重重,显然是新一波追兵又追了过来。田野望着隋衡在昏暗中深刻俊美的面孔,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隋衡让他写下的名单,是一份死亡名单。隋国太子,要将名单上的人全部除掉!
田野感到震惊。
他理不清前因后果,也不明白隋衡为何要这么做。
隋衡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入齐都,难道只是为了这一份名单?!
田野不敢违逆,迅速扫了眼名单,念出了一个名字。这个贵族宅邸,是距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最近的一个。
隋衡将手下兵马再次分成三股,只让樊七挟持田野跟着他,其他两股则负责掩护他行动,干扰后方追兵。
那两股骑兵得令,迅速往另外两个方向散去。
“那里!他们在那里!”
立刻有两股追兵被吸引过去。
隋衡翻身跃上高墙,查看了一下那座宅邸的大致位置和街上兵马分布情况,计较片刻,又踩着墙砖一跃而下,让所有人弃了马,和他一道往一个方向摸去。
章虞并不能全心追捕隋衡,因为更紧急的军情,正从雍州、博州、随州方向传来,一封封急报,火一般烧向齐都。
章虞立刻明白,那神出鬼没的三千骑兵只是引子,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后方,隋国这是要公然与齐国宣战,借着搜查叛臣的名义。
以青狼营实力,数万骑兵越过那三城,抵达齐都城下只需要一夜功夫,他最多只能紧急调集京郊附近的兵马和紧邻着齐都的淄、兖二城的兵马,护卫齐都。而这些并非他能做主,兵马调动,必须经齐王王令。
而此刻掩藏在齐都城内的三千兵马,更是如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和后方的隋军大部分里应外合,给齐都带来灭顶之灾。
章虞迅速让人去给丞相田阕报信,并亲自策马赶往段侯府。因淄、兖二城,是段侯推行衡平令的重要地点,原先守将已因贪墨、鱼肉百姓被段侯斩杀,如今城中守将,和他一样,皆是段侯亲手提拔起来的。
大王行踪不定,要紧急调集这些兵马,段侯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正值深夜,齐都贵族百姓听到街上震天动地的马蹄声,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贵族们听说隋军打来,都纷纷披起衣裳,光着脚奔下床榻,隔窗往外望去。
“怎会如此!”
“咱们得想办法逃啊!”
丞相田阕急急穿上鞋子,连朝服都顾不上穿,就命令家仆备马,往王宫赶去。因齐王来了旨意,命朝中所有文武官员,都到王宫护驾。
田阕同样感到震惊,明明半月前,王上刚派了三千精锐去帮助隋国攻打江国,坚定表明了和隋国结盟的意愿,这两年间,齐国和隋国也一直保持着友好往来,隋国太子,为何会突然发兵攻打齐都!
章虞奔到段侯府前。
段侯府府门打开,灯火通明,门前停着段侯车驾。
章虞通报过后,直奔聚英堂,迎面撞上段侯亲卫段七。段七脸色凝重,和章虞见礼后,忽然转身,冲着堂内磕了个头。
再抬头时,眼中已有泪光。
章虞惊疑不定,进到堂中,见段侯身着华贵朝服,端坐案后,见到他来,并无意外,只淡淡吩咐:“尽力守城,尽一个武将的职责即可,其余事,听王上命令。”
章虞一愣,既然正色应是,起身告退。
段侯默坐片刻,步出堂外。
院中以段七、老翁为首,已经跪了一院子的人。
段侯道:“今夜之后,本侯不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也忘了椴国,忘了臂上的印记,重新开始生活吧。”
老仆哽咽着膝行几步,道:“侯爷,我们生死都要与侯爷一起,我们不走!”
“我等亦生死与侯爷一起!”
所有人都抬起头,高声道,眼中含着泪光。
段侯孑然而立,墨裳随风摆动,语气依旧很静:“今日种种,皆是本侯咎由自取,是本侯为一己之私,坐视痈疮不理,纵容齐王荒淫。这一日,早晚都会到来,亦是上天对本侯的报应和惩罚。”
“你们去吧,日后要像所有普通百姓一样,勤劳耕织,本分做人,勿扰律法,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段七,发放银钱吧。”
段七沉默起身,带着两个家仆,将事前准备好的银钱一一发放到众人手里,哭声渐渐响起,众人领完钱,依次到院中向段侯磕头,有的红着眼,有的泣不成声。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很快,院中便剩段七、老仆和寥寥几个心腹。
天边悬着一弯冷月,段侯独立冷月之下,面孔比月光还要皎然高洁,他仰头望着天际一会儿,问段七:“可都准备妥当?”
段七点头。
段侯道:“你们也出发吧。”
语罢,段侯转身,要回堂内,老仆再也忍不住,奔前几步,唤道:“殿下!”
段侯脚步微顿,顷刻后,道:“前尘往事,皆成尘埃,就不要再提了。”
老仆惨然道:“侯爷便不再看一眼小公子么?”
段侯道:“不见了。你们带着他,好好生活,他是个通透的孩子,以后更大些,会想明白的。”
“侯爷!”
老仆凄声再唤,段侯身影已没入聚英堂中,正如天边那弯最终被乌云遮掩的冷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