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同进同退(1 / 2)
徐家祖上到如今都是不温不火, 最高的官就是二品,也不是什么重要衙门,没挤进过内阁, 好在一点, 在京里扎根时间久,也比较稳定。
家风也不错, 后院没听到什么龃龉。
黎南珠给苏芝挑夫家, 那是让信四调研过十家的,晚上睡一张床,没事闲聊,小郡王就念叨这些,历延年记下心里,第二日去宫学, 会和太师梳理朝中关系。
太孙是未来天子, 太师讲课自然和以往不同, 会讲六部衙门,会讲中庸制衡, 会讲仁君。不过讲的宽泛了。第一次听太孙问具体的官职, 礼部侍郎名字, 太师还是很惊讶的,惊讶完了也会讲清楚。
关于徐大人,太师不甚了解, 只评价了个:“此人善交际,如沐春风。”
听着像是个八面玲珑官场油滑性子, 但黎南珠同徐夫人打过交道, 说:“徐夫人是会来事, 见我脾气直来直往, 也少了弯弯绕绕,几次相处下来,我觉得还是挺真诚的人,也挺有原则的。”
“第一次来时,都带的小姑娘,她家小姑娘乖巧可爱,问什么好吃,能指出最爱的、次之,到了下午说评书那会,更是听到有趣的会鼓掌。”
太孙妃位置虽然高,但要是一味的逢迎讨好,那就没了风骨了,但要是过于刚直,自诩清高不入浊世,又易折得罪人,像徐夫人教的姑娘也是一般,乖巧伶俐又有点自己坚持,这才能让人高看一眼。
历延年便记下来了,后来听太师说徐大人,乍一听很是模糊,觉得就是官场油滑之人,但历延年信阿叔说的,特意查了礼部历年来的徐大人的官评。
这些自然不能定一个人好坏,是否能胜任去赈灾。
“孙儿想着,徐大人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为人处世圆滑,身为京官下了地方,不易打草惊蛇,他为官清廉,定会查的清楚。”
水灾的渠州,多年迟交、缺交粮税,但渠州不发水时,气候宜人,很适宜种庄稼,田税又低,地方衙门应当是有税银税粮的,怎么一发水灾,什么都没,看着百姓饿死、被雨水冲塌屋院良田,迟迟拖延等着京都发救助银去?
元和帝如何没怀疑过,这地方有问题,得查深查,可怎么查,派谁去,度又在哪里。他坐高堂太久,地方上勾结沆瀣一气,他下令拿了替罪羊倒是简单。
水灾之后,渠州自请折子,已经推了替罪羊出来了。
杀了,可百姓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得连根拔起,元和帝又顾虑,怕牵扯深了,打的狠了,会累及无辜百姓,渠州官场也会动荡……
历延年看出圣上顾虑,想到太师说的中庸、仁君,皇爷爷想做百姓、官员称赞的仁君,求全不如求一,但不是他当皇帝。
便只能说:“先赈灾救百姓,次之查渠州。”
元和帝目光欣慰的看孙儿,孙儿心肠柔和,记挂百姓。
后来考校了徐宁,元和帝很是满意徐宁处事态度,并非决绝下死手之人,做事说话留有余地,当即给徐宁提了官。
徐宁走出永双殿时,额头都是冷汗,背脊沉甸甸的,但双目是一反过去,是清亮精明还有坚定。
去赈灾,这是大事也是难事,是块硬骨头。难做、难办,但机会难得,他在礼部做侍郎二十年,升迁无望,在圣上跟前露不到脸,如今这是机遇,办好了,以后徐家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不过圣上如何知道我的?”徐大人嘴上喃喃,但心底有点猜测。过去几个月,家中唯一大事就是夫人带子女往东宫跑着去看戏听书,回来再跟他说,太孙妃如何爽朗,如何有意思,今日听了什么戏,可逗趣了。
那时徐大人也没太当回事,他家就是个陪衬添头,就跟他这个礼部侍郎一般,宫里圣上办宫宴,他三品也能进宫朝拜,可圣上记得他是谁吗?
自然记不得。
他就是那混在诸位大臣中的添头罢了。
“难不成还真因为夫人陪太孙妃看戏,我给露了脸了?”
后来徐宁一打听,还真是太孙举荐的他,顿时心里泪流满面,太孙对他有再造、提携之恩,自然回头也给他家夫人好好道谢了一回。
京中徐家变故,前朝大臣都看在眼底。
后来说起来,便是:“京里变天了……”、“是有了新主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之前封太孙,诸位大臣还没切身感受到变化——太孙还在宫学上学,朝中照旧是元和帝批折子,好似就多了太孙的名头罢了。如今徐家因为太孙一句话,因为陪太孙妃看戏,就有了机遇,沉浮的官员,自然是眼睛亮了。
太孙是未来新帝。
此时不站队不混成太孙的亲信,还等什么?等太孙登基做了皇帝吗?
前朝百官心思浮动,都想巴结逢迎太孙,可惜太孙不在前朝衙门走动,身上无官职,还在宫学念书,太孙妃那儿的宴会也关了门,最近不办了。
锅热了,却没处使啊。
渠州水灾,黎南珠没心思办宴会,热热闹闹的不合适,也不急,反正十个名额都有,还都是年纪轻的弟弟们,样貌不错,人也上进,家世清白,回头等来年开春,办一场马球赛,让苏芝亲自看看挑。
黎南珠跟苏家透漏了口风,苏夫人现在看他就跟看偶像一样,那是两眼冒着精光,他说什么都说好。
送完了苏夫人。
黎南珠就彻底在东宫摆烂一段时间。
等雨停了,也入冬了,宫里开始为过年筹备,元和帝因渠州水灾,特意说了今年不大办,即便是不大办,宫里办小家宴,那也要热热闹闹,有些喜气。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下了两场大雪,银装素裹,宫里装饰一新,就是东宫也贴上了红对联,挂上了红灯笼。
黎南珠昨晚又滚到了年年被窝里,两人是抱着睡的,睡得特别好。按照小郡王话来说,他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经不住北方的冬日!
可见严寒。
主要是东宫没盘地龙,烧火盆的话,黎南珠嫌夜里干巴,还有可能中毒,是临睡前烘一下,火盆就拿到外间去了。夜里两人一起睡,火气一下子足了。
“早上吃胡辣汤,要肉丸,给我多放点辣椒。”黎南珠点早饭,一看就祝灵一人,“擒娇呢?又去玩雪去了?”
“昨夜又下了大半夜的雪,早上积的寸尺厚,擒娇便没忍住去看看。”祝灵给主子拿了烘的热乎乎的衣裳。
黎南珠接过自己穿,今日白日无事,可以穿的随性居家一些,晚上永双殿摆家宴,那时候要穿郑重些。
“大过年的,你也去玩会吧。白日没什么事。”
祝灵应了好,谢过主子了。
十点多黎南珠吃了早饭,去书房装模作样看了会书,年年说要给大哥大嫂写家书,尽管送过去的时候年都过完了,但黎南珠还是提起了兴致来,把书一丢,开始写信。
【哥,我在京里一切都好,今天年三十了,我睡到十点二十才起床,喝了一碗肉丸胡辣汤,多放了辣,御厨现在做饭还蛮合我口味的。京里前天下了一场雪,没怎么落住,昨天晚上下的大,早上起来,擒娇雪人都堆出来了,有点丑,哈哈,下午我给她俩露一手!
自从你和嫂子一走,我没事干,很是无聊,就揽着事上身,给苏家姑娘挑夫家,硬是看戏说书玩了两个月,要是嫂子在的话,肯定会夸我上进,这是正经事。】
她嫂子在昭州摆宴,最喜欢拉着他,还爱给他踅摸亲事,那时候跟他说:这是正经事。
黎南珠现在写上去,脸上都带着笑,想到了昭州时。
【京里虽然规矩多些,繁文缛节的,但东宫里我是老大,过的日子还算痛快,爱出门就出门,不爱出去了就在东宫找兴致玩,大家也都很尊敬我,虽然吧,是敬太孙妃,但无所谓了,我就是太孙妃哈哈。
哥,算算日子,你和嫂子应该是到了昭州回家了,能在家里过年,真羡慕你,还有旺财陪着你……】
小郡王跟写话本子似得,一写就刹不住了,鸡零狗碎的什么都往上写,最后兴致末了,还写:年年有话也要同你们说,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落尾是黎南珠和历延年。
黎南珠名字在前。
历延年还把自己写的信也塞了进去,黎南珠好奇要看,历延年有些羞涩,黎南珠就大方说不看就不看了。
小孩还背着他跟他哥说小话!
回头他回昭州了,拿了看!
中午夫夫二人用了素锅子,就摆在后院庭院内,因为四周都是敞开的,很冷,但景色特别好,全是积雪、树枝,太孙妃要赏雪,便点了火盆,冒着冷吃火锅,但吃起来就好了。
拉了竹帘子下来,能挡挡风寒。
晚上还要吃酒席,中午吃素一点,都烫了白菜豆腐木耳腐竹之类的,吃的热乎乎,黎南珠怕年年外头太久着了风寒,吃完趁着热乎气赶紧回去了。
下午太孙妃就在擒娇雪人旁边堆了个大的,但两相对比,那是丑的不分上下。太孙妃叹了口气,挽尊道:我志不在此。
算了回屋吃烤花生。
四点多的时候,大嬷嬷便来说可以收拾了。
擒娇一听,忙去拿了主子的新年衣裳,说:“主子,今日年三十,穿红的喜庆,穿红的吧。”
“你都拿来了,穿吧。”黎南珠看出来了,擒娇肯定为了这新衣忙活了有一个月。
不一定是擒娇亲手做的——擒娇女红不太好,肯定是擒娇跟织造司的说了,养什么花样什么款式。
滚毛边的斜襟长袍,广袖,红和金两个主色,还有暗紫色的绣样,这是京都正式些的男装,但衣服上的刺绣花纹,那都是昭州的,像是红花楹,也叫凤凰花。
还有配饰挂件都是昭州元素多。
黎南珠看了觉得亲切,像是嫂子给他备的新衣裳——每年过年,嫂子都会给他做新衣。后来嫂子年纪上去了,就看着下人做,她在旁边指点,哪里放宽几寸,南珠跟猴子一样爱玩,穿紧了不舒服。
诶呀又想哥嫂了。
“头发也给我编起来吧。”黎南珠道。
祝灵擒娇笑着上前,给主子编头发。
历延年来时,见阿叔模样,驻足在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阿叔,像极了在昭州时的初见。
阿叔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颜色纷乱,顾盼生辉的光芒。那时历延年见谁都是灰蒙蒙一片,唯独见了阿叔,这人就是彩色的,那么夺目。
“好不好看?我跟你说小孩子就要穿喜气了才好看。”黎南珠站在小孩面前念叨。
历延年点头,正色说:“好看。阿叔也是小孩子。”
“哈哈。我也觉得。”黎南珠臭美,“以前过年时,别家小孩青春期叛逆不爱穿红时,我就没有,嫂子说小孩子一团喜色富贵,才会旺,这都是有道理的,大红大绿一团锦绣,那日子就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