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宴寐第一次见到叶寄书,是在入学典礼上的时候。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漠然地将视线从周围的人身上扫过。
不出所料。
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又是这样。】
好无聊。好无趣。
只要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那是爱慕到即便去死也心甘情愿的目光。
喜欢。喜欢。爱。
独自陶醉着。
幻想着。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为这样自私的爱而单方面倾倒的人类,殊不知自己的眼底正闪着怎样狂热作呕的光芒。
只需要一眼看出,背后隐藏着什么。
贪婪、粘腻。
充斥着疯狂而利己的欲-望。
然而——
那种爱慕到恶心的感情,正是他为之降临的理由。
宴寐不是人类。
但也不是【感染源】。
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人类拥有各色充沛的感情,而因为这样极端复杂的情绪,人类才衍生出了虐-杀自己的另一种生物,也就是所谓的【感染源】。
其中,所有感情的基础,只有一个东西——
“爱”。
人类因为爱而伟大。
但是,也因为爱而卑劣。
一个人可能没有做任何事的能力,但是却有爱人的权利。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纯粹的爱好、或是炙热的……亲情、友情、爱情。爱具有强烈的冲击力,足以让任何正常感情都为此扭曲。
即使是非人的动物,也有着无法理解的充沛感情。
肮脏的欲-望混杂在一起。
这样集体地、无意识地,甚至连同异变后的【感染源】,一起诅咒了这个正常的世界。
……
这种庞大的概念性的存在,覆盖所有生物,是任何管控局都无法对抗、无法想象的。充斥在正常生活的任意时刻,远远凌驾于异常之上,压倒性地支配着所有拥有意识的生物。
宴寐就是扭曲诅咒的根源本身。
正因如此,那些令人作呕的爱和迷恋,只要他出现就一直会存在。
【喜欢、我喜欢你,宴寐。】
【我的心意一定要传递出去……】
【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已经——】
这些人簇拥在他的身侧,发出聒噪的声音。只是一张开嘴,他就已经知道会说出怎么样的话。
现在也是如此。
那些模糊的面孔,连面孔也懒得去记。
都是些因为感染,而毫无理由地深爱迷恋他的人类。
宴寐之所以来这里入学,也只是给无聊的日常找点乐子。
反正对他来说,哪里都是一样。贫瘠的游乐场而已。过段时间就会丢掉这个身份。
在枯燥的演讲中途,宴寐再次抬起头,随意地将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然而,他逡巡的动作却突然间顿住。
因为在所有人里,只有一人低着头,和周围的人动作格格不入。
对方的存在分外扎眼。
甚至,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机上,手里还在不断地操作着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我没有吸引力吗。
口中说着早就记在心里的台词,但目光却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意外、困惑。
陌生的情绪弥漫在心底。
响彻会堂的鼓掌声响起,宴寐才意识到演讲竟然已经结束了。
走回自己原本位置,需要路过这个人类。
在经过的时候,宴寐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手机上,却发现他只是在玩游戏而已。
不可置信。
竟然只是随处可见的游戏。
接下来,宴寐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对方的身上。
而那家伙似乎迟钝到了不可置信的的地步,宴寐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但对方却一直没有察觉到,仍低着头自顾自地操作着手里的角色。
【这是什么生物。】
入学典礼终于结束。
一片喧闹声中,人流朝着门口的位置涌去,发出乱哄哄的嘈杂声音。
对方没有挪动。
宴寐也这样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
两人之间充斥着逆流的人群。
只有两人仍旧停留在原地,直至整个会馆都空了下来,热气也随之消散。
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了。
但这种情况下,对方竟然还是没有对他的存在做出任何反应。
头顶大风扇嘎吱作响。
而窗户在此时半掩着,露出了教学楼外的树影。
树上,蝉鸣嗡嗡作响。
视线在夏日热流中摇晃,把对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了宴寐的身前,覆盖了他的全部视线。
【这到底是什么。】
没有爱慕、痴迷。
只有无视他存在的、一片无人声的死寂。
宴寐喉结上下滚动。
突然间,异样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在胸腔里翻涌着,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了一抹弧度。
真是……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人类的器官,心脏跳的极快。
宴寐就这样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的背影。
与此同时,愉悦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视线似乎都因此而变清晰,一点一点,展露出了四周的雏形。
这一刻,无聊混沌的日常似乎终于有了刺目的色彩。
直到完全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场馆。
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这里,目不转睛地看了对方的背影这么久。
蝉鸣渐渐隐去。
周围是如此安静。以至于他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剧烈作响的心跳声。
……
不知道多久,宴寐收回了视线。
在黑暗里,他静静地走向了会堂门口。
走廊上,只有若有若无的灯光,从另外一端传来。那是正在巡查楼层的保安,在打着手电筒查看情况的光影。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早该关闭的会馆里,竟然有两道滞留在此的身影。
他最后回过头,看了那个人类的背影一眼,按捺住了上前的心情。
【还会见面的。】
【既然如此,他会暂时留在这所学校。】
宴寐收回视线。
在保安来之前,他就已经从走廊离开了。
他本来以为,想到得到对方的个人信息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因为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兴趣,其他人就会立刻把自己脑子里知道的东西全都挤出来、虔诚地献到他手里。
尽管这样。
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因为除了对方叫做【叶寄书】以外,其他的都无从得知。
对方是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
没有朋友。
没有稍微了解一点的熟人。
即使本专业的人,提起他的时候,都是“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吗”的反应。
宴寐无视了其他人,在听到他口中提及名字的时候露出的嫉妒眼神,脑海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太有趣了。
真是太有趣了……
数学系专业第一。
却是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无关紧要的人。
楼梯间。
无人的树荫下。
似乎在这些阴暗的角落,对方都会长出来,无人注意地独自呼吸着。
而没有谁发现这样的景色。
宴寐的视线,从对方的脸、脖颈和锁骨滑过,最后落到了他纤细的手指上。
一如既往,对方正在玩着手里的游戏,对周遭的环境漠不关心。
到底在玩什么。
好想搞清楚,是什么才足以无视他。
【哈,明明其他人都这样关注我,为什么他不会呢?】
就这样站在不远处,观察这个特别的人类。
好想让那双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睛,就这样抬起头看着他,想把他面无表情的脸搞得乱七八糟,如果能让他看着自己露出不一样的表情,那真是太爽了……
宴寐的内心被这样难以忍耐的肮脏情绪充斥。
在深夜的时候,日益见长、不断滋生阴暗。
虽然学校很大,但是如果有一方刻意想要见面,那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无论他在叶寄书面前做出任何动静。
对方都从来没有对他投以视线,就像他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而已。
【真有意思。】
【怎么才能注意到我。】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无视他。
这是什么。以往都是被人主动贴上来的宴寐,第一次尝到了想要被某个人注视的、躁动不安的心情。好像让对方主动对他做点什么。或者,自己主动对他做些什么。
已经不止一次,撞见对方在楼梯下方玩手机了。
宴寐就这样站在楼梯最上方,贪婪地俯视着对方的身影,但后者对此却浑然不觉。
白皙的后颈、略微宽大的衣服露出了锁骨。
……这么全神贯注,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