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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府城,天色微沉。
临近黄昏,寒风渐起,乌云密布。
延续了一段时间的晴日,又要给漫天风雪让开道路。
单独所居的院落内,卫韬结元胎拳印,心神晋入空明。
“比起其他修行功法,混元锤更重意境。”
“若能在夕阳西下时悟道,入夜时分或可臻至一锤击出雷动九天、震荡九地之层次。”
他仔细品味着宁道主所言,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咚!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时,犹如心跳的闷响自虚握的拳眼荡开。
随后雷音连成一片,与屋外风雪之声交织一处,无间相融。
红线拳、无极鞭、龟蛇盘,一套套拳法被御使出来,最终全数落在元胎拳印之中。
卫韬的动作越来越快,直至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直至达到极限之后,又渐渐变慢放缓,最终停在虚空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
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犹如亮起两盏明灯。
“对于道主的混元锤意境,我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不过道主也说了,这是他对修行几十年来点点滴滴的总结,最终才初步形成了混元锤的真意。
那么,按照他老人家取其神,去其形的点拨,我真正需要做的并不是模仿,而是真正悟出自己的东西。”
卫韬收敛思绪,推开房门。
注视着外面接天连地的大雪,他的心境仿佛也受其影响,变得浑然厚重,茫茫一体。
“风起云动,漫卷千里,一切都被笼罩掩盖,尽皆归于黑暗风雪深处。”
“混元锤,混就是混合,元就是元一,那么于我而言,就是要混合归一,再将敌人活活锤死。”
“孙洗月忘却舍离,我是融合吞噬,就当如这大雪一样,只要入我彀中,那就都是我的。”
轰!
陡然大片风雪停滞。
又随着咚的一声轻响飙飞乱舞。
朝着院中那道身影疯狂汇聚。
在黑暗夜幕下,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
而在漩涡最中心,黑莲无声绽放,玄龟修蛇浮起,金刚虚像位于中央。
下一刻,红线血莲在虚像体表显现,又有任督两条中线亮起,五方浮屠、魔象玄功、守虚灵印尽等等数融入其中。
十数个呼吸后。
又是咚的一声轻响。
虚像消隐不见,漏斗形状的漩涡轰然散开。
大雪依旧纷纷落下,填满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卫韬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将双腿从超过两尺的雪中拔出,转头朝着一侧的暗处看去。
“怎么院子里这么厚的积雪,我回屋休息一下,商师傅叫他们过来清理干净。”
“这雪都是被先生吸过来的。”
商汴笑着应了一句,招呼着值守的青衫社弟子清理打扫,堆到墙边。
“被我吸过来的?”
卫韬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刚才我心有所感,对于道主的混元锤真意有了少许领悟,虽然还没有真正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却也算是有所收获。”
他背负双手,缓缓朝着屋内走去。
在身后留下一条笔直的印记。
吱呀一声轻响。
卫韬打开房门,却并没有进屋。
而是立于房前廊下不动,转头朝着院外看去。
“先生?”
商汴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忙靠近过来问道。
“府城最近有些不太平啊。”
“这么明目张胆的释放气息,引来梵天灵意,岂不是没有将我这个密教横练宗师放在眼里?”
卫韬叹了口气,将刚刚打开的房门又关上,“商师傅不要清理了,带上所有人护住家里,若有武者胆敢靠近,无论缘由,格杀勿论。”
丘家府邸。
自从冯二小姐出事之后,整座宅院便被直接抄没充公。
然后又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将其售卖了出去。
买家来自齐州北地,还是请托了些关系,才将这座位置不错,面积也大的宅子收入囊中。
做了几场法事辟邪驱鬼,一家人就急急忙忙搬了进去,算是在府城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地,无须再受寄人篱下的种种不便之处。
入夜后,乌云汇聚,北风渐起。
延续了一段时间的晴日不再,终是被漫天飞舞的风雪取代。
晁员外依偎在暖炉旁,就着几碟小菜慢慢吃酒,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
外面寒风呼啸,仿佛有人呜呜哭泣。
吹得廊下灯笼不停晃动,在院子里照出团团扭曲黑影。
晁员外对此毫无反应。
滋溜一口酒,再吃一口肉,脸上满是欢喜满足的表情。
他知道这座宅院里死过人,而且丘家上下无一生还,绝对是被屠灭满门的惨案。
但那又如何?
纸钱也烧了,法事也做了。
软硬齐施,双管齐下,还想让他怎样?
比起所谓的凶宅,能省下更多的银钱才是正理。
反正他活了这么些年,见多了被冻死饿死的,还真就没见过被厉鬼缠身给弄死的。
而且丘家人暗通北荒异族,就算是被点了天灯也是活该。
别说他们没变成鬼,就算是真的化作厉鬼前来复仇,他晁员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定要抡起刀斧……
忽然,吱呀一声轻响。
打断了晁员外醉意朦胧的思绪。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
寒风挟裹着雪花灌注进来,瞬间便将大片地板铺上一层白色。
屋内烛火猛地一暗,暖房仿佛瞬间变成了冰窖。
晁员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哆哆嗦嗦向门外望去。
他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沉默无声矗立在院子中央。
外面狂风呼号,大雪纷飞。
但在这两人周围,却又无声无息,不受丝毫侵袭。
仿佛风雪的就是他们的宠物,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绝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晁员外面色惨白,手边却没有刀斧,只能是握住了暖炉边上的火钳。
“这里是丘家吗?”
个子较矮的黑影开口,声音婉转动人,一听就是个女子。
晁员外嗫嚅道,“丘家没人了,现在是晁家。”
“丘家人,都去哪儿了?”女人又问道。
“他们勾结北荒异族,都被杀了。”
晁员外喉咙涌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这话说的,我不太爱听。”
女人一声幽幽叹息,“而且在我们眼中,你们才是南蛮异族。”
“鸾妹,和他一个普通人废话什么,抓紧打杀了再去其他地方查探询问。”
旁边的高个男子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冰冷,犹如寒风。
女人点点头,缓缓抬起白皙秀气的手掌。
轰!
陡然间狂风呼啸,雪花被排开一条笔直通道。
起点就在女人抬起的掌心,末端则落在晁员外的胸前。
晁员外呆呆坐着不动,心中除了恐惧绝望,就再容不下其他任何情绪的存在。
轰!
房门破碎,木屑纷飞。
“我还没死?”
晁员外猛然回神,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内的那道身影,下意识地抓起一块卤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喝酒吃肉,倒是让我都佩服的定力。”
挡在前面那人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臂,目光透过破碎的木门,看向风雪中矗立不动的高矮身影,不由得一声低沉叹息。
晁员外跟着叹气,差点儿哭了出来,“回救命恩人的话,小人也想逃走,只是两腿酸软无力,根本无法从地上站起。”
“那你自求多福吧,我也不一定是这两个北荒武者的对手……”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高个男子已然冲破风雪来到眼前。
黑暗风雪之中,陡然惊雷炸响。
两道身影对撞一处,大半个房间直接消失不见。
大蓬烟尘荡起,随着冲击波向外急速蔓延,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庭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屋后响起。
黑衣黑袍的高个男子轻轻掸去沾染的浮尘,脸上浮现出平和笑容,“本人夜曻,她是我的妻子赤鸾,你可以称呼我们为夜鸾。”
一边说着,他一步步走向残垣断壁深处,“能与我对拼一记,你还算是有点儿实力。
不过就凭你所展现出来的修为层次,却还是让我有些怀疑,似乎不可能在雷嬷嬷的保护下,取走荒淼殿下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