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土匪(1 / 2)
这一晚上不是只有护卫们没睡好觉,宫里更是如此。
孙仁栾先对小皇帝耳提面命,然后在离开的时候,顺道就又去了一趟太后寝宫,把正在和男宠温存的孙太后吓了一跳,她急忙拢上外衣,然后匆匆忙忙的走出来。
孙仁栾:“……”
活了四十多年,后院的女人差不多也有四十多个,孙仁栾一看就知道孙善奴刚刚在做什么,本就压抑的怒火,这回全都爆发出来了。
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人们对自己的家人,比对外人苛刻许多。
一个外人行为不检点,孙仁栾可能连个眼神都欠奉,但自己妹妹行为不检点,孙仁栾气得仿佛她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他从来都不同意孙善奴养男宠,其他太后能养那是其他太后的事,他妹妹本来就被所有人都盯着,还这么胆大包天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们整个孙家都害了。以前她偶尔从宫外召幸一个男人,孙仁栾管不了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他刚刚才把整个皇宫搜了一遍,他知道此时的宫里没有外男。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不是侍卫就是太监,他的好妹妹,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露水姻缘和长期耳鬓厮磨当然不是一回事,前者不过是个玩物,后者却有可能长成一个怪物。
孙仁栾让人把殿门关上,再一次对孙善奴发泄怒火,殊不知孙善奴也是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她从萧融那听了一堆谎话,如今执着的认为是孙仁栾陷害她,这下可好,他不仅冲着自己,居然还冲着她心爱的檀儿来了,孙善奴也不忍了,当场大吵大闹起来,还搬出自己太后的身份压制孙仁栾,叮叮咣咣、男女对吼的声音就没停过,听得外面的宫人心惊胆战的。
本来男宠的身份应该过一两个月才会暴露出来,彼时的暴露方式也不光彩,孙仁栾亲眼目睹了这两人颠鸾倒凤,整张脸差点气绿了,孙仁栾要杀了男宠,孙善奴死活不让,还毫无太后尊严的倒在地上,发髻都松散了,大有孙仁栾要杀檀儿、就先杀了她的意思。
那时候的场面可比现在还宏大,连小皇帝都惊动了,哭着跑出来保护他母后,孙仁栾看着这群人居然没有当场突发脑溢血,可见他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如今因为暴露的没有那么刺激,孙仁栾倒是也没踩到孙善奴的底线上,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的对骂了一阵子,孙仁栾脑瓜子嗡嗡的,大手一挥便下令,将那个叫檀儿的男宠关押起来,至于太后,对外就说她病了,至于她这病什么时候好,那要看她什么时候才会认错。
孙善奴都快要气疯了,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檀儿被带走,檀儿走的时候还一直回头看她,眼中的惊恐和无助几乎要溢出来了,她从未感到这么心疼过,可她那铁石心肠的哥哥对这一幕根本无动于衷,临走的时候还对她冷哼一声,仿佛棒打鸳鸯也不能让他解气。
本来孙仁栾是过来询问关于萧融的一些问题,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都把萧融这个人给忘了,孙善奴坐在宫中垂泪,孙仁栾则回去缓解自己嗡嗡的脑瓜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小皇帝贺甫蜷缩在床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属于他母后的哭泣声。
一般而言小孩子是意识不到“丢人不丢人”这个概念的,或许过几年他就会发现,他这个母后确实是有点放荡不羁,他舅舅被气成这个德行也算是情有可原。问题是这种或许需要的时间太长,此时的他还是个依赖母亲、而且一心向着自己母亲的小娃娃。
伴随着母后难过的啜泣声,他慢慢闭上了眼,沉浸到了一般小孩根本不会有的梦乡中。*
于百姓而言,皇宫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它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里面的河流恐怕流的都是金子,哪怕住在皇城根下,大家也难以探听到皇宫中的任何消息。
但于官员而言,皇宫就是个硕大的漏斗,同样贯彻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原则,昨日的两场闹剧,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传到了金陵大大小小官员的耳中。
连萧融都不例外,昨晚国舅和太后是怎么吵的脸红脖子粗,他一起来就听说了。
而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的人,就是宋二愣子。……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好心提醒萧融小心行事,还是想跟他炫耀一下自己即使官位低微,却也能打探到重要的消息,不管怎么说,萧融还是很感谢他的。
他也没想到这对野鸳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在萧融的预想当中,此事应该发生在他刚离开的时候。
孙仁栾多疑,自然会对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进行地毯式搜索,萧融的把柄他抓不到,可某些人的把柄就藏不住了。不过在萧融看来,孙太后应当在看到孙仁栾的行为之后就谨慎起来,因此孙仁栾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她的事,就算发现了,也不过是蛛丝马迹,没法立刻就拼凑出真相来。
谁知道孙太后居然这么勇,自己哥哥在一旁训自己儿子呢,她居然不躲不避,还跟男宠你侬我侬,这到底是胆子大、还是没心眼啊。
其实孙太后是被萧融刺激到了……加上她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而且她想找点身体上的刺激,多种原因之下促使她做出了这种举动。人心如此复杂,萧融也有漏算的时候,好在于他而言,这不算太大的事,应当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萧融正准备着进宫求见孙仁栾,谁知孙仁栾更快一步,派人过来请萧融进宫。
一瞬间,屋子里的这群人就全都站了起来,他们打算集体跟着萧融。
萧融:“……”
虽说他答应去哪里都带着他们了,可要是真的全都带上,这场面未免有些诡异。
于是沉默片刻,他吩咐张别知:“你带几个人去城中搜罗那些异族的雇佣兵,当年南下的匈奴、乌孙和契丹人不要,其余的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便可以雇佣回来,但是记得打听好了他们各自的情况,最好是有家有口的,或是认识许多人的,各族都要雇佣一些,形单影只的不要,几个人为一队的也不要。至于雇佣他们的理由,就说是为了护我渡河。”
等渡河以后,那就是他们镇北军的地盘了,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再走了。
张别知愣了愣,他有个疑问:“让我去?”
萧融这几天不是一直都让他装成白痴吗,在外人面前总是要看不起萧融的样子,这时候又让他去雇人回来保护萧融,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萧融听出来了张别知的言外之意,他不禁挑了挑眉,没想到啊,低配版居然学会思考了。
他笑了一声:“就是要你去,旁人又不认识这些异族都来自哪里,只有你知道。况且我想接下来不管我们停留多少时日,我都不可能再见到陛下了,你也不用再保持你原来的模样了。”
如果昨晚没发生那样的事,或许他还得要求张别知再装一阵子,但孙仁栾自掘坟墓,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太后激烈对峙,不管孙太后还是小皇帝,此时应当都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了。
萧融甚至盼着他能说点自己的坏话,因为他越这么说,那两人越不会信。
张别知似懂非懂,他眼巴巴看着萧融,想让他再说得明白一点,然而萧融已经转身离开了,其余人则庆幸被派了这样差事的人不是自己,他们当然更愿意贴身保护在萧融身边。
跟他们不一样,张别知不挑任务,或者说,他没有屈云灭亲兵们的顾忌,所以更愿意服从萧融的命令,况且在这二十几个人当中,他是最不担心萧融安危的人。
该担心自己的是这群金陵人才对,能让萧融情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要做成的事,未来的回报必然更是惊人,哼,可惜他们太过短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呢。*
孙仁栾派人请萧融来,是要让他参加今日的八公会议。
额,用参加这个词也不准确,正确的说法是,孙仁栾要借着八公之手来打压萧融。
萧融刚进宫门的时候,他带了十几个护卫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进来,这群老头们当场就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是文化人,自然不会辱骂萧融,不过温和的讽刺是少不了的,他们高高在上的评价着萧融这几天的行为,不管好的坏的,反正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那就全是坏的。
连萧融这最为瞩目的样貌,在这群老头嘴里也是他绣花枕头本质的证明,他靠着一副好颜色蛊惑人心,那镇北王大约就是被他这张脸迷得团团转了,可是你又能责怪镇北王什么呢,出身草莽之人,见到一点好东西就迈不开腿了。
说这话的人阴阳怪气,听着的人却觉得十分风趣,笑声再次充满整个宫殿,孙仁栾看着他们,却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十年前,不是此时的这群人,却是另外一群人坐在这里,同样对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大肆点评,嘲笑出声,从出身到长相再到名字,他们说的仿佛这个人下一秒就该去死了,如此不堪又如此下贱,根本就不配在这世上活着。
而那人就是屈云灭。
稍微动动脚就能让整个金陵惊吓非常的屈云灭,曾经强逼着他们发下印玺与圣旨、承认他是名正言顺的镇北王的屈云灭。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是一个屈云灭,后又有一个萧融,为什么身负大才者都在淮水的另一侧,而且他们都年轻、都还有很长远的路可以走。再看看金陵。
孙仁栾有时会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他站在权力巅峰已经很久了,他能纵观天下,却看不到自己身边的这群人该何去何从,年初之时天象有异,有人对他说这是镇北王气数已尽的意思,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兵祸起,岁星移,紫微将倾,地火将生啊。
他也是略懂一些星象的,年初的天象从未指名道姓,说镇北王会如何如何,可岁星换位,紫微将倾,这都是最明显不过的预兆,气数将尽的并非是镇北王,而是这苟延残喘、名存实亡的贺家皇朝。
孙仁栾和贺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无法对贺家人取而代之,也无法将自己与贺家割舍开来,若这星象所预兆的事情是真的,那他想,待到大厦将倾的那一天,他也会是无尽尘埃中被掩埋的一员。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天象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他依然会做自己该做的,直到时局已定,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天象,而是真的刀剑铮鸣立在他眼前时,他才会停下,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永宁。…………
等到萧融进来,这群人立刻虚伪的扬起微笑,仿佛他们个个都是慈祥的好人,萧融也朝他们笑笑,然后便徐徐落座,开始跟他们商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