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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95(2 / 2)

谢瑶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他,心中猛地跳动起来。

“因为那个人……是我。

你早不记得?了吧,可就是那一晚,那么短暂的相?处,我记住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

他喘了口?气,慢慢陷入了回忆里。

他受了伤,一个人躲在山洞里,浑身伤口?溃疼,却提不起丝毫力气往前?走。

昏暗无光的山洞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蜷缩着,山谷中火光冲天,敌军四处追找着他的下落,他身上的伤疼得?几近要昏厥的时候,一道?惊呼声从山洞外响起,顾长泽还没反应过来,面?前?骤然倒过来一道?黑影,柔软的身躯摔进了他怀里。

她砸在了他伤口?处,顾长泽本就警惕,抬手要将她打?晕过去?的刹那,清丽轻软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在了耳边。

“小?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顾长泽身子?一僵抬起头,他先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一身蓝色的衣裙被山洞外的月光一照,如同皎洁的青莲一般。那双眸在夜色里更如同繁星,照进他狼狈无光的眼底。

“你伤着了?那边有草药,在山崖上,你能去?采一些止血吗?

算了,我去?吧,你受伤了,在这等着吧。”

“你明明那么怕黑,却独自攀在山谷的峭壁上,我举着火把,月亮落在你身上,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真漂亮。”

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他的声音响起。

山崖陡峭,她攀在上面?,火把照得?她眼睛亮晶晶的,眸光却坚毅又果决。

山洞中,谢瑶将采来的药碾磨成汁,小?心翼翼地贴到了他伤口?上,山谷下一片厮杀和刀剑声,他们躲在小?小?的山洞里,静得?仿佛能听见血液的流动声。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声音低低地问他。

“疼不疼,疼不疼?”

顾长泽很不耐烦,他怕她的动静引来外面?的人,刚要伸手捂住她嘴的刹那,谢瑶忽然倾了身子?,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她认真地吹了吹那才盖上草药的伤口?。

顾长泽身子?一僵。

“瞧你疼得?都说不出来话了,没事,我吹一吹就好了,我爹说伤口?疼的时候,吹一吹就好了。”

她动作笨拙,委实不会上药,几回弄疼了他,顾长泽想挥开她自己来,可看着她手背因为采药的擦伤,还有那上一点药便吹一吹的认真模样,终于是心尖一碰,抿着唇别开眼。

上好了药,顾长泽倚在山洞边蓄力,她便依偎在他身侧,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

“你为什?么会来这啊,你爹娘呢?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是自己跑丢了,你也是吗?我好害怕,外面?有那么多人,我不知?道?回家的路。”

“伤口?还疼不疼,我再给你吹一吹吧,对了,我爹说外面?有一种花,晚上亮堂得?很,我去?摘一些,等会人散了,我们下山的时候要用。”

她费劲地偷偷跑出去?,又到了峭壁边去?摘花,顾长泽看着都觉得?心惊,他怕她摔下去?,更怕那些敌军发现?他们的位置,看着她笨拙地摘了一会,委实忍不住了。

“你过来吧。”

他还有事去?办,必然不能走亮堂的地方下去?,看着谢瑶眼中的不安沉默了片刻。

“认识萤火虫吗?”

谢瑶呆愣了片刻摇头。

“将那花给我。”

顾长泽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用碾磨的花汁画了一幅潦草的画给她。

“长这个样,你下了山,往最亮堂的地方走,夏天有很多萤火虫,能指着你回家。”

她头一回见这样的东西,新奇得?很,眼神亮晶晶地看了一阵,忽然惊赞道?。

“你好厉害呀,你连这个也知?道?!”

不过是边关寻常能见到的,哪称得?上厉害?

顾长泽对上那双漂亮的眸子?,很快又转开眼。

他身上蓄了些力,刚起身要走,山谷外顿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警惕地闭上嘴窝在角落里,谢瑶慌张地拽着他,脸色苍白。

好在那些人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在后面?转了一圈便走了。

他们才一走,顾长泽也站起身。

“你去?哪?”

“我也走了。”

谢瑶脸色还白着,听了这话下意识站起身。

小?姑娘抓着一把草药递给他,夏夜炙热的触感带着血腥味交握在他们掌心。

“若是不急,就等明日山中人散了你再回吧,我刚才都看好了,从山谷往北是地界分口?,从那下山不容易碰见人,就是路有点黑,药草我多留了些在这,你要用就拿走。

山长水远,有缘再见。”

她亮晶晶地说罢这句话,先他一步转身往山下最亮的地方去?。

他看着谢瑶下了山谷,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跑,指尖残留的余温还在让他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

低下头看到药草的刹那,有一半宣纸轻飘飘掉了下来。

那是一副和他画的萤火虫一样的画。

她画的比他的还潦草,又因为是模仿,神态像了他的画三?分。

落款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既然能引路,我想你也怕黑吧。”

回到营帐的第二天,谢王曾去?探望他,有部下三?两句的戏言中提到谢王膝下有一女儿。

“殿下正?值年龄,王爷的女儿明年及笄,亲王贵女和储君,正?是天作之合。”

哄然的几句玩笑中,顾长泽浅笑抬起头,看到营帐外一道?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

部下指着那张前?几天晚上才见过的脸。

“那是谢王贵女。”

他在营帐中养伤,枯燥无趣的军营生活中,时常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她对着谢王撒娇,与谢世子?嬉笑,甚至军营中的许多人她都叫得?出名字,唯独从没一次入营帐见他。

偶尔的时候,顾长泽心中也有失落。

是否那天晚上的记忆,独自攀在山谷上的惊险,残夜里依偎在一起上药的温暖,早就只剩他一个人记着了?

更多的时候他安慰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他又带着面?巾。

“谢小?姐今儿去?钓鱼了,那样的大家闺秀,竟还会钓鱼。”

“谢小?姐晚上陪着谢世子?去?赛马了,谢世子?差点摔下来,被谢小?姐好一顿训斥,听说他身边的下人受了伤,谢小?姐还亲自上药,果真善良。”

“谢小?姐在边关研究怎么种玉兰呢,这山窝窝的地方,哪有这么娇贵的花。”

可在那无趣枯燥的养病军营生活中,他日日在部下的只言片语和门外听到的声音中,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在心中疯狂滋长着好奇。

他出不去?,也不能贸然提及那一晚,便无数次在自己的营帐中,将那她留下的萤火虫画一次次看过,一回回摩挲。

他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脾气鲜活的谢瑶,她的身影越来越出现?在他的梦境和想象中,直至渐渐扎根,越发清楚。

“谢小?姐今儿去?了远处的一个山洞,她说那有个受伤的人,也不知?道?出来没。”

乍一听到这话的时候,顾长泽正?整理着盔甲,将要迎来这场边关最大的一战。

他嘴角勾起笑意,将那幅萤火虫画仔仔细细地摩挲了许多遍。

她还记得?,她竟然记得?。

“只是最后一战了,我想如果等我回来,一定再去?见见谢王的小?女,跟她说那个在山洞中躲着的人甚好,他听了她的话安全地回了家,也知?道?了她是谁,若是可行,我想当面?再谢谢她的草药。”

谢瑶骤然眼泪决堤。

他深深记着那一晚,她何尝没有?

那是从小?连家门都不大出的人第一回迷路了,她怕山谷的漆黑慌不择路地被绊倒进山洞里,落进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

她先对上了一双恣意却充满警惕的眸子?。

她以为那一刻她就会死?,可是她没有,他留下了她的命,甚至在她最慌张无措的时候蹲在昏暗的山洞外,凑着月光画了一幅画给她。

“夜间的萤火虫能指路,你一路朝着光亮处走吧,到了天亮就回家了。”

他留下了一幅画,转头拖着沉重的伤往另一边走,那是漆黑无光的山道?上,她连一句顾好自己都没来得?及落下。

“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眼泪婆娑地看着顾长泽。

她下山回来的第二天,曾再回山洞中去?找过,她想谢谢那个人的画,她在路上的确认出了萤火虫,照着最亮的地方走,她看到了大盛的军队。

可在那山洞中却只找到她留下的草药。

他没带走,地上有斑驳的血,她连他是否平安都不知?道?。

“起初是养伤,后来……”

他将要告诉她的时候,已是大盛与邻国的最后一战。

他战中被人算计,身受重伤,再没了能告诉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