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完结篇章(2 / 2)
多可悲,他们,一个比一个可悲,哪怕是裴观烛!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是畜生!都是狗!是被这个畜生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幼时在大家族之中挨欺负,挨打,被兄弟砍断了手指头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被这么个,因被欺负,所以恐惧人心,转而痴恋傻子的疯子!圈养的畜生!
“畜生!你个猪驴不如的东西!一身肮脏血!还敢!还敢对我叫嚣!庶子!肮脏血!”
裴玉成骂着他。
却忘了,他口中的猪驴不如,肮脏血,都是他自己曾被骂过的话。
“猪驴不如的是你!”裴云锦流着泪,他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一下子紧紧掐住裴玉成的脖子,形势调转,裴云锦掐着他的脖子,见他脸越来越红,却终是松了手。
“自生自灭去吧,父亲,”裴云锦笑起来,满口的血渗进他牙缝里,他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儿找个地方,上吊去了。”
风清雪无的黑天。
裴云锦转身往回去。
裴玉成在原地躺着,直躺到第二日青白天,他起身往前方林中去,看见了裴云锦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尸体,尖叫嚎啕,当场便疯了。
而这些,夏蒹与裴观烛早已一概不知。
她们追随柳若藤与许致,一路前往了青云。
之所以前往青云。
也是因为,裴观烛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他开始吃不下饭,整天整夜都在睡觉,
夏蒹去哪里都不安心,也就在柳若藤许致二人身畔,还能睡个好觉。
夏蒹花钱买了套宅子,就买在柳若藤跟许致居住的客栈后头。
而柳许二人知晓她俩过来,也乐不开支。
开春了。
柳若藤白天过来教夏蒹做了个风筝,晚上,裴观烛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夏蒹便坐在缠枝木椅里继续做第二个风筝。
“给我做的吗?”
裴观烛看着她的侧脸,好久才问,声音轻的,像是一缕青烟,一吹便散。
“是呀。”夏蒹对着烛火,捻着木棍,严丝合缝贴好了风筝一角。
裴观烛微微弯起眼,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但我没力气放了,到时候,夏蒹帮我放吧?”
黏风筝的手一顿。
夏蒹眼睛定住,声音轻快高昂,“嗯,好啊,那我就帮这个柔弱的晚明放风筝,我是不是个好小暑啊?”
没人回话。
夏蒹指尖一顿,少年躺在床榻里闭上了眼,夏蒹嘴唇发颤,腿脚发软一步步过去,将指尖放到少年鼻息下。
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脸,却笑不出来了。
裴观烛太瘦了。
他已经开始一点都吃不下饭了。
哪怕是她求着央着,裴观烛也吃不下了。
夏蒹缩到裴观烛怀里。
如今听心跳声的,早已经从裴观烛变成了夏蒹。
第二日,天色大晴,夏蒹在院里放了两个风筝。
柳若藤在她身侧陪着她,手时不时往上指,“夏姑娘,你这俩风筝都要缠到一块儿去了,快快分开些吧。”
夏蒹正要应声,听见从屋里传出点声音,便见一只苍白的手掀开棉帘,少年披着白色狐裘站到门槛边,面色苍白若纸,哪怕是骨相好,如今也早瘦的让人看了便觉触目惊心。
柳若藤多日没见他了,哪怕是听夏蒹说了裴大公子患病,此时看了,还是怔住。
但夏蒹却笑起来。
“晚明,你看我的两个风筝,放得好不好?”
“好。”
裴观烛漆黑的眼仁儿看了眼天上的两只风筝,纠纠缠缠,飞到一块儿去了。
但少女只顾着看他。
“夏——”
他想说话。
大脑犯昏,眼前发黑,裴观烛扶着墙,一点点回了屋里。
那之后,裴观烛半月未醒。
夏蒹抱着他,脸压在他心口上,日日夜夜听着他的心跳声。
少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原本美丽的墨发疏于打理,逐渐显得有些毛躁,就像是人的生命流逝,发丝也一点点没了命。
夏蒹垂下眼睛。
看着裴观烛脚腕上的金环。
空出好大一块空隙。
如今,怕是都不用钥匙了吧。
她轻声笑起来,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裴观烛多爱漂亮。
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怕是都会没脸见她了。
这夜,青云少见的,在冷春下了一场雪。
夏蒹已经不知有几日没怎么下过床了。
她贪恋着裴观烛的呼吸。
贪恋着少年的心跳声。
有时候,夏蒹会和裴观烛讲讲以前的事。
但更多时候,夏蒹还是喜欢一声不吭的抱着他,就这么抱着他,就足够了。
这夜,夏蒹睡得昏昏沉沉。
却在睡梦里,听见裴观烛喊她的声音。
“夏蒹,夏蒹。”
她睁开眼。
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珠。
裴观烛的手放在她墨发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
夏蒹看着他,瞳仁儿都在发颤。
“晚明......”
没人说话。
裴观烛只是抚摸着她的长发,抚摸着她的脸颊,睫毛,眼皮,像是想将她的面容记下来。
“你干嘛啊。”
夏蒹笑起来,却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裴观烛痴痴看着她。
“我舍不得你,夏蒹。”
这句话,太简单,也太轻易了。
偏偏重量却压得夏蒹心都是涩的,酸的。
泪溢满她眼眶,夏蒹紧紧抱住他,少年早已成了一把骨头,包裹着苍白的皮肤,他容颜不再,但夏蒹紧紧抱着他,整个人都哭的发起抖。
裴观烛下巴放在她发顶,用单薄瘦弱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夏蒹,下辈子,”少年的声音很轻,“下辈子,我投胎,做一棵树吧。”
他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却不带情意,仅仅只是想要确定她人就在这里,“我做一棵树,夏蒹就做一朵花,或者是一个蘑菇,然后......夏蒹就长在我的身上,你我,谁都不分开......好不好?”
夏蒹笑起来。
她笑的浑身发颤。
眼泪却从眼角落下来,划进发间,洇湿了面下床榻。
“好啊,”夏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的可笑,“晚明做一棵树,我就......呜......”她紧紧咬住唇,早已泣不成声,但终究是说完了这句话。
“我就......做一个蘑菇,长在你身上。”
“夏蒹,好黑啊,你点没点灯?”
“点了啊,点了的。”夏蒹说,桌上烛火通明。
但裴观烛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好黑啊,夏蒹,好黑啊,我好怕啊,夏蒹,我好怕啊,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
他说,哪怕是夏蒹紧紧抱着他,他也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声音呜咽哀求,夏蒹听不下去,抱着他扶他起来,跑到衣柜里翻出白色狐裘给他胡乱套上,她紧紧将裴观烛抱进怀里,但裴观烛看不见光亮,也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
“好怕,不想......不想和夏蒹分开,不想......不要留我一个......我求你......不要留我一个......”
“不会的,晚明,不会的,你听我说,哪怕是我回去了我的时代,我也会尽完孝便去找你,你要等我,好好地,乖乖的等着我,我很快就到,很快就到你身边去,裴观烛——”
“好怕,我好怕啊......好怕啊......不想......不想自己一个人......我好想和你......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他被她搂在怀里,浑身发起抖来。
夏蒹紧紧抱着他,泪滴答滴答落下来。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夏蒹紧紧咬着牙,眼睛睁得很大,看着正前方。
泪水流了满脸。
她感觉到了什么。
是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她身体里一点点流逝,消失。
是裴观烛离开她了。
是和她同生同死,她的绑定对象,她的命,离开她了。
彻彻底底的。
放在她手腕上的手一片冰凉。
夏蒹视线怔然。
“其实,我好想和你放一次风筝啊,”四下,寂静到落针可闻,夏蒹看着前方,紧紧抱着裴观烛的身体,“好想,好想。”
“但如果你和我,真的变成大树和蘑菇,咱们也放不了风筝了吧。”夏蒹笑起来,她又哭又笑,浑身都在发颤。
指尖开始一点点发冷。
夏蒹靠着他,他们两人坐在床边,夏蒹头靠在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他。
烛火映在二人身上。
夏蒹感觉到呼吸被压制,她睁开眼,牵住裴观烛的手,浅浅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