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2 / 2)
一年后,江雪律年满十八岁了,他正在跟从国际刑警,剿毁了一处暗网建设的地下堡垒。
这场轰动全社会的案件,在江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被审理,社会广泛关注。
陆鸣上了法庭,因证据确凿,他沦为了阶下囚,这起事件闹得很大,在接受采访时他羞惭低头道:“法院怎么处理我,我都接受。如果没有人阻止,这个案子最后会给社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真的太坏了。判决拿到那一天我掉眼泪了,做了一辈子的警察,我没想到最后成了罪犯。①”
这个时候孙迟鹏也一身颓唐跟他在法庭上,记者故意调转矛头问道:“陆警官,你恨不恨孙家?”媒体正是要挑动对立矛盾来增加爆点,据说这个案子已经被某改编为一部扫黑除暴电视剧,不少观众看到监狱里,以陆鸣为原型的警察给孙楠宸为原型的囚犯打开电视机、孙楠宸能出狱行走,差点还减刑成功时,弹幕都在破口大骂:“有没有搞错啊,现实里不可能有离谱的桥段!”
编剧被骂上热搜。
陆鸣苦笑道:“别叫我警官了,我已经不是了。”
“我不恨,我怪得了谁呢。”怪孙家有大笔大笔的钞票腐蚀他吗,怪把一切捅出来的treasure吗,他在镜头前颓废又释然:“心理学上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你心里面有这个钩子,别人才能够挂东西,如果没有这个钩子,别人也挂不上这个东西,是我自己没经住考验。①”
说完他被两名司法警察押走了。
留下这名记者在原地,咂咂嘴品了品这句话,越品越韵味深长。
其他狱警就没有那么高的造诣了,他们在镜头前只痛哭流涕,说自己践踏了法律,没有守住底线,车轱辘来车轱辘去都是一样的词。
孙迟鹏的身份比较轰动,在入狱之前,他是江州市首屈一指的富豪,他是叱咤风云的财经报人物,他不需要过多头衔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随着他一朝入狱,曾经辉煌的企业瞬间垮台,公司股东连续召开了多次紧急会议,想要解除孙迟鹏的职务,也防不住在讨伐声中的股价暴跌,短短数月内,原本的庞然大物,如今皮囊之下只剩了骨架,又强撑过了半年,一口气倏地散尽了。
记者采访他,问他感想,问他是否后悔当初的运作,后悔自己爱子之心,后悔自己运作后身败名裂。当初在做下一连串事情时,是否料想到了今天。
孙迟鹏垂下眼,态度始终避而不谈,奈何话筒都竖过来了,他想了想道:“怎么会后悔,没有不择手段,哪里来的家财万贯。至于爱子之心……”也许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成年人本就是一切利益的集合体,运作不该脱离他的掌控。
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只有——
偏偏就是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强势地拔起了一连串的泥土,把他也送入了监牢。
从中央派来的调查组,还在盘查他的发家史,发现孙家往下挖全是不堪入目的过往。
整个法庭上,无数人都在哭泣。
孙楠宸暴躁得歇斯底里,知道从今以后不能再钻漏洞,甚至法律条文因为他变得严苛,他惊恐得全身颤抖,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感觉他应该过得很好,他应该潇洒放肆。
可如今是什么?他出狱之路被截停,他未来的妻子、他的父母、包括给他当枪手的三名学生、利用职务之便给他提供庇护的警察,所有人都跟他在一起上了被告席。席位上还有一个白发老头,这是谁啊孙楠宸不认识,很快他知道了,这老头是前监狱长,他被控利用影响力受贿、徇私舞弊、违规减刑等罪名,大家都说他晚节不保。孙楠宸知道外面舆论的评价,这些人已经被扣上了“一群保护伞”的名字,他父亲被比喻为盘踞江州市的黑恶势力,还说这背后水太深。
孙楠宸对此十分暴怒不服,他还没干什么坏事,怎么就黑恶势力了,水哪里深了。他还来不及黑,来不及恶呢!那个treasure到底是谁啊,怎么老是揪着他不放?
他的不服气,慢慢随着思绪纷杂,交织出了几分怨恨、茫然神色。
一年多前,treasure揭露他的罪行,整个法庭上陪他坐牢仅有母亲明鹤予一人,如今他坐牢,一连串的人陪他。平均一人搭配两名法警,导致放眼望去,整个法庭都差点站不下,现场无比热闹。
这场面真是太壮观了。
treasure到底送了多少人入狱,或者说孙楠宸这个案子,到底牵连了多少人,粗略一数,司法和前司法监狱系统内部13人,企业1人,社会4人等。法官宣读时,念到最后嗓子似乎都哑了,大家也听累了。
正是人数太多了,旁听席上嘘声不断,大家不敢相信,如果孙家再运作下去会是什么局面。
法官耳朵嗡嗡作响,只嫌吵闹,小锤子敲了无数次:“肃静!”
这真是他职业生涯中,审过的要案人数最多的一起案子了。
为首的自然是孙家一家三口。
明鹤予哭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孙迟鹏刻意避开了记者镜头,昔日光鲜亮丽的集团夫妇,如今双双入狱。孙楠宸整个人都茫然了。
在无数人鄙夷奚落的目光中,他渐渐也意识到了未来的处境,他难堪地低下了头,肩膀颤抖。在他身后,还有一连串的人,讲真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记者看都看不过来了。
郑扬坐在听众席上,眼泪几乎克制不住,他看到自己的三名舍友对孙氏恨之入骨,不断声称自己是被坑蒙拐骗。
郑扬心情难受:“我就知道他们是被骗的,早知道我该劝一劝。”否则也不至于一个寝室,三人即将面临牢狱之灾,几乎无法逆转。
郑扬痛惜的心情满溢,当他走出法院时忽然又想起来,他是没劝过吗?这群站在被告席上的人,包括舍友在内,他们谁不是鬼迷心窍了,有一个人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记忆犹新的事情是他劝过的,他们不愿意听从。早从他被踢出群的那一刻,这段感情就有了裂痕。
阳光之下,郑扬走出了法庭,似乎是艳阳太刺眼了,他情不自禁用手擦拭了一下眼尾。三名学生戴着手铐,身边站着法警,在得知郑扬的身份后,一名记者鬼使神差地拍下了这个画面,一人站在阳光下,三人处在黑暗中,并配文:昔日同寝,共同参与大赛,大家原本都有着美好光明的未来,如今却驶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轨道。
这场审理最后将近两天才落下帷幕。
这是属于未来的光景。
眼下检察组才走入蓝泊山监狱,监狱内部所有犯人还维持着日常,他们不是毫无察觉,忙碌之余心下惶恐不安,“最近咋回事啊,我们监狱好多事啊。老大你发现没有,陆警官不见了,听说他被革职处理了,一直以来管我们的那个老王也不见了,负责巡逻的那个也没了,哎我就说外面的人不能进监狱,我不是说那个姓孟的学生晦气,只是事情赶巧都是他进监狱后才爆发的……他一进监狱,咱监狱玄学气场就不对了,真是鸡犬不宁……哎老大,邓哥,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别吵吵,我还有三块布。”
邓龙踩缝纫机,他做事认真,缝纫机可是危险东西,熟手都可能受伤,更别提是一边聊天一边做事了。
等做完他抬起头,扫视一圈左右,心下恍惚,小弟说的居然是真的,一群熟面孔的警员不见了。
取而代之都是一脸正直的生面孔,难怪大家心神不安。
“……”
邓龙这时候还不知道,事情跟自己捅了出去有关。
他结束一天的工作,被张如英叫去监狱长办公室,穿过层层走廊和武警巡逻地时,他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了什么。
结果一个大礼就砸到他头上。
因他检举有功,符合《刑法》第七十八条规定之条目二的“检举监狱内外重大犯罪活动,经查证属实”,他被法院批准了减刑。围绕着这第七十八条,蓝泊山监狱最近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风波不断的故事,真是令人唏嘘。
消息一出,邓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监狱长,我?减刑?”他何德何能啊!
监狱长说:“没错就是你,在所有人对特权沉默不语时,只有你敢检举,这是你应得的。”
他居然有这么勇敢吗?
邓龙激动得呼吸急促,他大声道:“谢谢监狱长!谢谢法律!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做人!”
万幸的是,随着案件落幕,一切铅华洗尽。
……
微风停滞不透,几道半死不活的蝉鸣声响,拉开了属于夏日的序章。
一个相貌生得极好的少年,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走来,他身材清瘦,没有打伞,似乎不耐灼热日光,他微微低垂着黑发和面容。
黑色睫毛也如静止一般无声,连一丝颤动也无,下一秒。
“啪”的一声。
少年动手了,他摊开白净的掌心,发现自己变了——他的双手不再无辜,沾满了血腥—因为他拍死了几只蚊子。
这也不能怪他。
这些蚊子就如同全世界的罪犯一般屡禁不止,何其猖狂。
少年抽了湿纸巾,仔细擦拭过手心,才翻过一页书。
他的背景是犯罪率频发的都市,是人心浮躁的夏日,这名能预知犯罪的少年,犹如一柄悬顶之剑,屹立在城市上空,给予所有不法者震撼与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