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2 / 2)
数百万人在这水深火热中。
折返过程中再一次过江,一艘豪华游轮从江上驶过,轻易吸引了贫民窟小伙子的目光。他看到,游泳池边坐着一名阔少,阔少怀里抱着一名凹凸有致的美女,似乎心情极好,他掏出一叠又一叠的钞票,大手一挥,绿色钱币在空气中飞舞,飘满了游泳池,更多的随着夜风掉在江里。
无数人沸腾,气氛极嗨。
阔少还不满足,他解开自己的皮带、手表,一个个丢进游泳池,“我的手表八百万——”话音落下,无数服务生和模特都如同美人鱼噗通跳进池水里,溅起无数水花,他们豁出了所有脸面,争先恐后抢夺起来。
船头另一边,服务生往海水里倾倒食物。
这些几乎都是船上贵客享用的,一口都没吃。
阿泰震惊探头:“那些!”
墨镜男:“没错,这些人真是可恶,他们每日所浪费掉的食物,完全能帮助你们活下去。”
这就是男人想让他看到的一切吗?
高墙之内的人,香车游艇高尔夫,肆无忌惮地挥洒着钞票,美女银铃般的笑容在空气中回荡,高墙之外的人,如丧家之犬般流浪,捡死鱼充饥,触目惊心的对比。
男人笑道:“甘心吗?”
阿泰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后,他回到了满地垃圾山,水渠传出阵阵潮湿的臭气,低矮洼地的棚户和弯弯曲曲的小巷,晚风犹如冰冷的利刃,他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阿泰,你今天晚上去了哪里?”
帕威尔走过来。
“没去什么地方。”
阿泰绷着脸,他沉默地道,嗓音中泄露了浓浓的情绪。
“是吗?”
那为什么你眼中有怒火呢。
以往你的眼中,无悲无喜不怨不怒,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充满了麻木,为什么现在你有了狠戾色彩。
两个年轻人躺在天花板上,仰望着浩瀚星空,一如曾经,他们无所事事时,难免在幻想,江的那一头是什么样子,贫民窟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帕威尔还在幻想。
这一次他发觉阿泰沉默下来,他问:“怎么了?”
阿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幽幽道:“比你我想象中大。”
这一夜,他迷失了方向。
帕威尔嘟囔着:“怎么可能。顶多比我们富一点。”
第二天晚上,轮到他和另外几人去了江边,回来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敏感人都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不少人心里都在想,在风雨飘摇间,苟延残喘的我们还是人吗?
两次大规模的洪水,仿佛一场残酷的淘汰制,率先冲走的都是老弱病残,后续留下来的都是顽强不屈的灵魂。
如果不曾开阔视野,他们可以苟且度日,可以继续忍受不公,偏偏——
难道贫穷真的像癌症一样无可救药吗?
就在这时,男人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与几十人开诚布公了,自称叫穆扎米尔。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我隶属于虔诚军。”
被他选中的人里,大多数一听这话茫然不解,阿泰却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抄起一根木头就想打。他这辈子没怎么离开过贫民窟,但他素来有尊老爱幼的美德,年少时常常坐在老人怀里,听说过一些故事。虔诚军是一个大型武装组织,或者叫他们恐怖组织更为恰当。
臭名昭著的虔诚军,但凡有所了解就知道。
听了阿泰的解释,一两人在哗然,剩下的人完全无所谓。都快饿死了,这个时候谁给他们食物,他们就听谁的。
男人笑了笑,微微放低姿态,他好言好语道:“你们千万别对我抱有敌意,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你们也想改变现状吧?洪水冲垮你们的家园,冲走了你们的家人,政府拒绝援救,在某些事情上,我们都是战友。”想到妹妹,泥水里裹挟的女童,阿泰心脏一抽,他是在下游捡到妹妹的尸体,那个时候女童身体早就僵硬发白了,阿泰努力挤压她的腹腔,发现吐出来的全是泥水和蛆虫——那一刻他崩溃了。
他忍着巨大如海啸的哀鸣,将她找一个地方埋了。
男人继续煽动道:“你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吧,大家都是底层,我们生活在这仅1.75平方公里的地方。有的人一家四代都活在一个小破屋里,有的家中面积仅有1.5米,有的人天天跟垃圾共处,我们没有公共卫生设施,我们十几个家庭每天共用一根水管,每日来水时间仅有两三个小时,一千人共用一个厕所,没有人来帮我们清运垃圾,你们是真心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这些诉说的是现状,大家心情哀泣。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我们每天做牛做马,如同挤挤攘攘的浮游生物,一个家庭到底生多少个,生活过得怎么样,上层人根本不关心,也从没想过要改善我们的生活。”
“他们视我们为碍眼的泥沙,千方百计就要隐藏我们,他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我们的伤痛,没有人能看见!他们故意视而不见!”
人群之中,哭声开始连绵不绝。
阿泰心绪起伏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说那么多,究竟想做什么?”他嘴上质问用意,实际上这些天,他已经被穆扎米尔征服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十分有魅力。他绝对服从于他。
男人笑:“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我希望你们被世界看见。”
“相信我,我们需要给上层人一点震撼,从今往后,我们的生活将会脱胎换骨,我们的人生也会完全改变!”
不少人已经被这番慷慨陈词吸引了。
黑夜中,他们如同飞蛾仰望如火焰般的男子,“具体做什么?”
“让我们那野蛮原始的呐喊,越过世界的屋脊!”
我们的伤痛要化为举世轰动的行为——
事后有人回忆案发前的日子,还能想起来,那一天江海天气并不好,风浪肆虐、乌云四面楚歌,海风刮过脸庞凄厉又尖锐,这一夜渔船被劫持,鲜血染红了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