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十?一月下旬连下了?几场大雪,杨玉苏回门被耽搁,直到月底方得空来学馆看望凤宁。
这一日她提着一盅乌鸡汤过来,给凤宁补身子。
“都怪我近来太忙,离得这么近,今日方来探望你。”吩咐侍女将乌鸡汤递给凤宁,自个儿在她对面落座。
屋子里太冷,杨玉苏一时不大适应,直打哆嗦,凤宁将手炉递给她,又将窗掩严实了?,
“咱们?什么交情,急得这一时?快些跟我说说,成亲后怎么样,燕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杨玉苏说起婆母那是一脸苦笑,
“要?说为难我倒是没有,要?说喜欢更不可能,怎么说呢,就是不动声色地厉害。”
凤宁听了?这话,面露忧色,“那可就难对付了?,燕公子呢,他帮衬你吗?”
提到燕承,杨玉苏面颊明显飞上几片红晕,“他好着呢,只?是我也?不想他日日因我跟他母亲作对,这不是长久之?计。”
凤宁看得出来,杨玉苏与其他新婚少妇一般,有对新生活的憧憬,忐忑,更有与丈夫恩爱的害羞与甜蜜。
“他站在你这边就好。”
杨玉苏催促她快些将乌鸡汤给喝了?。
那边素心与杨玉苏的丫头?蹲在炭盆旁烤火,杨玉苏的丫头?听了?自家主子的话,满脸忧心忡忡,
“凤姑娘,我家姑娘就是报喜不报忧,那燕夫人?可是放了?话,一年之?内不能怀孕,就给姑爷安排通房。”
杨玉苏闻言瞪了?丫鬟一眼?,“你少说几句不成。”
丫鬟被她斥哭了?,索性跪在二人?跟前,“您见?了?咱们?夫人?老爷不肯说实话,在姑爷跟前也?瞒着,不想让姑爷因此与他母亲生分,独独自个儿吞了?所有委屈,奴婢实在忍不住,可不得跟凤姑娘诉诉苦,让她帮您想个法子。”
丫鬟是有私心的,凤宁得皇帝宠爱,若是能劝着皇帝出面敲打燕家,可就事半功倍。
“可不能叫那些狐媚子妾室爬了?姑爷的床!”
丫鬟话落,杨玉苏脸色一变,气得起身抽了?她一巴掌,“你放肆,出去!”
杨玉苏将丫鬟赶出去,回眸望着凤宁满脸歉意,“凤宁,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回去我定?好好责她,你别理会?。”
被这么一闹,杨玉苏都没了?心情,又担心一道长大的丫鬟真在外头?跪坏了?身子,两头?为难,凤宁开解她让她早些回府。
待上了?马车,杨玉苏狠狠剜着丫鬟,“你可知你今日什么都该说,唯独一句话不能说,是哪句?”
丫鬟是杨玉苏的心腹,从来没丢过这么大脸,她委屈摇头?,“奴婢不知。”
杨玉苏恨铁不成钢,“凤宁与陛下之?间一直不清不楚,凤宁即便从未开口,我却看得出来她盼着陛下娶她,可陛下又怎么可能立她为后?这不就是一个死结?她心里不好受,你却开口闭口狐媚子妾室,你让她怎么想!”
“你太让我失望了?,往后守在屋子里别跟我出门了?。”
丫鬟这才晓得自己酿成了?大错,拼命磕头?,“姑娘罚奴婢吧,奴婢这就回去给凤姑娘磕头??”
杨玉苏心力交瘁摇头?道,“不必了?,你这一回去,不是让她难堪么?”
杨玉苏一会?儿愁自己,一会?儿愁凤宁,忍不住落了?泪。
凤宁送杨玉苏走远,回到屋内,见?素心在揉眼?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也?哭起来?”
素心委屈地不得了?,抱着凤宁大哭,
“我是替姑娘委屈,若是还不回宫,等将来宫里立了?皇后,是不是也?如秋棠方才那般在背后骂您?”
凤宁微微怔了?怔,笑着摇头?,“你呀,就是爱多想。”
十?一月底凤宁译好礼记,交给乌先生校对,转而又抓紧译诗经,这样文?采斐然的巨著,既要?精益求精,又要?赶时间,译起来可不容易,有时乌先生将校对的礼记送回来,凤宁还得再校对一遍,再交由乌先生三?校后方发去番经厂刻印。
还有年底夷商会?各路账目核对,来往文?书翻译等等,称得上没日没夜地忙。
裴浚看着瘦了?一圈的凤宁,皱着眉,“你急什么,若年底实在忙,诗经明年译注便是。”
凤宁冲他嘿嘿一笑,“我答应过您,这是给您的新春贺岁礼。”
裴浚听了?这话,心头?微热,却还是不赞许,“那也?不能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
凤宁闻言想了?想,从善如流道,“您说的也?对,那我便将那些商会?的单子推一推,推到明年去译,您这两册书,我今年无论如何给译好,最好除夕前能刊印出来。”
裴浚这才满意。
到了?腊月,六科给事中?开始清查各部?公务,哪些滞留,哪些虎头?蛇尾,一桩桩挂出来督办,六部?的官员都等着年底分红,谁也?不敢含糊,好些人?干脆睡在衙门,此外,还要?给户部?结账,又要?做来年的财务预算,别说内阁,就连裴浚也?旰食宵衣,日以继夜。
忙了?大约五六日,裴浚都没得空去一趟学馆。
腊月十?五是太后的寿诞,百官与王公贵族均在建极殿给太后祝寿,宴上歌舞助兴,一片笙瑟管弦之?声,称得上皓月当空明夜长。
凤宁傍晚刚将诗经译好,送去李府交给乌先生校对,回到学馆,正是一地银霜,寒风刺骨,她拢着软和的皮毛从穿堂越过来,瞥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月下。
月色溶溶荡荡泻在他周身,却照不透那双漆黑的眸,银灰的氅衣无风而动,恍若天降灵仙。
他怎么来这了??
今日太后寿宴,他理当坐镇皇宫,召集文?武官员与勋贵女眷给太后祝寿,这才什么时辰,最多戌时三?刻吧,正是宴席正酣之?时,他却出现在这,实在不合时宜。
“陛下,您怎么来了??”
凤宁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三?步当两步冲过去。
裴浚看着蹁跹而来的姑娘,忍不住抬步迎上,伸手搂抱住她,
“没事,朕就是想你了?,想来探望你。”
方才坐在金銮殿上,看着那么多官宦女眷满身华服一一上前给太后祝词,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李凤宁,皇宫里这样热闹,她却一人?孤孤单单在宫外,一时兴起便借口离席,径直往跨院奔来。
这样的场合,他本不该缺席,他也?素来将朝务大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夜却是破了?例。
怀里的姑娘显然是被“想你了?”三?字给镇住,眸色嗔愣,似不相信他为了?这个理由而来,双眼?一时如月光清透,一时又混沌不堪。
不管怎么样都是美的,朗朗一片月华映着那张脸比银盘还要?皎洁,裴浚凭着本能触到她的红唇,唇瓣显然被寒霜着了?一层凉气,那一抹冰凉顺着喉颈灌入他肺腑,可裴浚甘之?如饴,将人?搂着抱着,二人?身影交错磕磕绊绊进了?里屋。
那一夜得到的太容易,裴浚始终觉得不真实,担心姑娘耍什么花招,今夜再行试探。
可姑娘却是反应过来了?,无论如何不肯给,推着他道,
“终究是冒险,还请陛下别为难我....”
裴浚一面释疑,一面又有些遗憾。
年轻气盛的身子,不是说忍就能忍。
后来想了?法子从太医那弄了?羊肠膜来,勉强能用,他掏出薄薄的一片解释给凤宁听,凤宁闻言羞答答望着他,“您没骗我?”
裴浚笑,“朕何不至于骗你,你若不信,私下寻些市井妇人?打听,民间黑市也?有这东西卖。”
凤宁见?逼得他堂堂皇帝折腾这些,实在是惭愧,终于不再那般抵触他的亲热,半推半就从了?他。
下弦月渐渐挂去树梢后,蒙蒙浓浓的月纱从窗棂飘进来,她姣好的五官沁在若隐若现的夜色里,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似让她没了?招架之?力,她整个人?软成一摊泥,让他恨不得溺在其中?。
他居高临下俯瞰她,正色问,“李凤宁,除夕在际,你跟着朕进宫过除夕,正月十?五元宵节,朕再送你出来。”
幽亮的水光在她眼?角轻漾,她喘着气,艰难地摇头?,“不要?,臣女就留在宫外,过个寻常年,”她嗓音断断续续,就是不肯。
裴浚用力顶她,“就这么跟朕厮混下去?”
他眸光跟一片深海似的,倾倒在她面颊,一寸一寸逼近,
她不敢看他。
他却不绕过她,“有个孩子不好吗?你不想做母亲吗?他可以承欢膝下,往后你也?有了?寄托,你挣的银子有了?用武之?地,你的本事有了?传承之?人?.....”
她脑子乱了?起来,眸色困顿,纠结极了?,脑门被顶到榻沿,似听不下去只?顾着摇头?。
裴浚看得出来,李凤宁铜墙铁壁般的心已然有了?裂缝。
姑娘肯将身子给他,就是从了?一半。
静待时日,迟早能磨得她松口,再风风光光将她迎入宫。
李凤宁这边有了?转机,裴浚心里便熨帖了?许多,转移了?一部?分心思至年关?朝务之?上,每到年关?,各部?吵得最为厉害,相互推诿,想方设法挪银子填补亏损,裴浚最厌恶人?浮于事,召集六科给事中?,决心重新调整政绩考核,作为往后官员升迁的重要?标准。
裴浚实在擅长驾驭朝官,他想了?个辙,给所有三?品以上朝官定?个任用标准,如此,一便于官员考核,二则官员升迁也?有了?参照之?物,譬如吏部?左侍郎,共需多少年的资历,几年地方履历,进士出身等等,这么一来,杜绝官员攀附交结,以至党派之?争,也?将地方任用官员的权利收于中?央。
热火朝天忙到腊月二十?七,这一日朝中?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意外,
礼部?左侍郎何楚生突然摔了?一跤,以至骨折不能下地,太医诊断,何楚生年老体衰,往后只?能缠绵病榻,何楚生也?算是裴浚的肱骨大臣,脑子灵活,担得住事,也?不怕事,是裴浚最亲近的几位大臣之?一。
他立即下旨封赏何楚生,何楚生本有两个儿子,可惜儿子不争气,均没考上进士,长子得封荫在吏部?任个小职,次子闲赋在家,成了?何楚生的心病,裴浚特旨许他次子入朝,何楚生喜极而泣,着人?抬着他前往皇宫谢恩。
这是腊月二十?八的午后,凤宁被传来礼部?,帮着翻译一纸国书,颁给蕃使,忙完交给一位郎中?,听闻皇帝也?在礼部?,便往前堂来。
昨日何楚生出事,今日裴浚亲自驾临礼部?,准备调整礼部?堂官,石楠因上回处置藩国世子一事有功,擢升他为礼部?左侍郎,礼部?右侍郎的人?选,裴浚准备亲自考量考量。
何楚生闻讯着人?抬他至正堂,内阁首辅袁士宏,次辅梁杵也?在。
何楚生趴在担床上先是一阵感恩溢美之?词,随后又言辞恳切地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