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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2 / 2)

如果李凤宁跟乌先生同时消失,有两种可能,李凤宁摆脱皇帝的控制,唆使乌先生带她离开,第二种可能,乌先生要挟李凤宁出城。

黄锦毕竟是会?当差的,很?懂得?怎么安抚裴浚,比起第一种,显然第二种更容易让他接受,

“陛下?,奴婢以为,您疼爱凤姑娘已?是人尽皆知,若有心人借此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那个乌先生来历不明,会?不会?以此掳了凤姑娘走,以来要挟陛下??”

裴浚没有接话,他满脑子是李凤宁消失了,消失二字像是穿透他的身体?,将他胸膛捅成漏风的筛子,他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冷静下?来。

裴浚抚了抚膝头,起身往外走,行至珠帘边时,那伟岸的身子不知怎么晃了晃,再大步出了别苑,沿着挖出的那道小门,步入跨院。

抬眸一望,跨院一切如昨,捣衣台上的雨雪早已?化净,那日被当做鼻子的萝卜已?经干煸,落英散落一地,一小内使拿着扫帚正在清扫。

裴浚抬步走至廊庑,推开门进了明间?,这时一只?猫从身后窜过来,轻车熟路爬上了他的胳膊,裴浚心不在焉反手拂了一把?,大步进了她的内寝。

屋子摆设依旧,被褥整整齐齐叠在那张狭窄的床榻,窗前的小案搁着他安置的一套紫砂壶茶具,杯盏上微微有些水珠,该是小内使收拾了的缘故,几上还有一册翻阅了一半的书籍,裴浚将卷卷扔在炕床,拾起那册书,沿着墨玉书签打?开,正是她曾经译好的那册诗经,上头有她做好的注解,细密挺拔的字迹,已?略有他的风骨。

裴浚看着心里莫名被安抚一些,再翻过角落里的箱笼,她寻常穿的衣物都在里头,包括那两件格外珍贵的皮子,她最爱用的白玉簪子也在,实在不像离开的模样。

真的是有人掳了她?

他早就说过那位乌先生不可信...

等等,裴浚想?起李凤宁藏在褥子下?的锦盒,那里装着她的银票,大额银票她搁在乌先生处保管,这里放些零散的银票当嚼用。

有一回缠绵之?时,他觉得?手掌被什么硬物磕了下?,翻开被褥就发现了这个锦盒。

裴浚呼吸骤然一停,来到床榻前,用力一掀。

盒子还在。

裴浚松了一口气,将盒子拾起来到窗边,锦盒被铜锁锁住,裴浚招来小内使寻了一根铁丝,将之?撬开...

空空如也。

裴浚七上八落的心,至此彻底沉入冰窖。

方才他还能骗骗自己,是乌先生挟持了她,那么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空盒子告诉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逃离。

别苑上下?十几名高手坐镇,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能拿走里头所有银票的只?有李凤宁本人,她只?是回李府过个年而?已?,至于将盒子清空么,她很?清楚这里比李府安全十倍百倍,她素来对这间?跨院比起李府更有归属。

她难道真的谋划着离开他?

细细甄别,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回想?分别那日,她神色显见低落哀伤,他只?当是前一日听到立后谏言心里不高兴,如今才知她是在跟他道别。

那句波斯语是告别的意思吗?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已?经放下?帝王尊严在这里陪着她,着人好吃好喝伺候她,她怎么可以蓄谋离开?

深甲用力嵌入指腹,血珠汩汩冒出来,十指连心,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

胸口沉得?跟铁似的,他想?喘上一口气都无比艰难。

她是从什么时候动了离开的心思?

想?起来了。

十一月底,她忙得?天?昏地暗,屡劝不止,小财迷一样的她对着商会?的大单子说推就推,却非要将并不着急的礼记与诗经译出来,为什么?那时她一定已?筹划离开,所以急着把?这两册书译出来。

不对,还在更早。

那日夜深,寒风肆掠,他来得?迟,望着她漆黑的屋子,实在舍不得?就此离开,于是敲响了她的门扉,他原也没想?碰她的,实在没忍住,亲她时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可她没有,他稍稍蛊惑一句她便咬着牙应承了。

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后想?起还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

女孩子将身子给了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他的接受。

后来也不是没起疑心,反复试探,她又坚定拒绝,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一个一面深爱他却又不得?不守住底线的柔弱女孩。

只?消再稍稍攻破,必能突破防线。

后来果然如此,他温水煮青蛙,他们二人便这般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到别别扭扭,到最后平静自然相?处。

他承认,在对她屡屡得?逞后,他对她放下?了戒心。

他甚至还做着美梦,打?量着那羊肠不大管用,能让她怀上孩子,为了孩子前程着想?,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回宫。

这个世上,他防备过任何人,唯独没防备过李凤宁。

他知道她倔,可那点?本事在他眼里压根不够看,他自信也自负,她压根逃不出他手掌心。

他自问心智过人,城府颇深,眼光毒辣,谁敢算计他,他弄死谁,上到太后杨首辅,下?到寻常小宫女内侍,无一人逃出过他火眼金睛。

而?今日,他却被自己唯一心爱的女人摆了一道。

她利用她的单纯,她的毫无城府,引他下?陷。

她那么柔弱无依,她甚至从未出过京城,她在京城过得?如鱼得?水,她怎么有胆量离开他?

没有,裴浚防备了所有,唯独没防备她逃离。

锦衣卫,全城五百多武侯铺,七十二座望楼,均是用来守护她的,他从未下?过监视的命令。

他从未这么疼过一个人。

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

她怎么会??

一口浓烈的血腥窜至喉咙口,裴浚俊脸被胀得?通红,他深深咽下?去,双手撑在小几,剧烈地喘息。

心已?经被油锅滚了几道,滚烫的,焦了,糊了,他不知道。

就这么无声无息坐在这个炕床足足两个时辰,太阳西斜,他不曾进一口食,也不曾饮一滴水,嘴唇干得?发裂,浓黑的瞳仁盯着面前的虚空,一动不动。

黄锦侯在窗外的廊庑下?,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地落泪。

从来无往而?不利的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等罪?

只?盼着彭瑜争点?气,能带些好消息来。

太阳下?山之?前,彭瑜回来了。

可脸色无比难看。

他噗通跪在窗外,隔着一道薄薄的窗棂,与裴浚禀道,

“回陛下?,臣已?查到他们的去处,乌泽在黑市共买了五份过所,过所去向,从西便门出京,往北过燕山,至宣城,继续往西北至榆林,人是除夕那日下?午申时四刻出的京,乘的是马车,不过以臣估量,他们定是骑马离京,按照脚程,此刻该抵达榆林附近,臣已?遣人快马加鞭去追....”

彭瑜说这话时,心里一点?底气也无,从除夕到今日,整整三日,他这会?儿追过去,人保准已?进了蒙兀境地,届时再寻便是大海捞针。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犯了如此致命的过错,彭瑜觉得?自己该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但皇帝眼下?显然没心思追究他的罪过。

只?听见窗内传来一阵暴风雨般的沉喝,

“找!”

“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要给朕将人找回来!”

“人在谁手里丢的,谁领队去,没找着人,也不必回来见朕了....”

“至于那位乌先生,寻到了就地正法,让他多活一刻都对不住你这身飞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