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入土为安(1 / 2)
相重镜见到顾从絮沉默,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幽幽道:“你在想什么?”
顾从絮足尖一点,长发胡乱飞舞,摇摇头:“没啊,我能想什么。”
相重镜像是看破了他,小指勾着顾从絮的衣带,似笑非笑道:“你想在我手腕上戴什么?”
从之前顾从絮喜欢咬他后颈、指尖,又爱握着他脚踝摩挲的古怪癖好,就能看出来这条色龙哪怕表面上再纯情,骨子里还是免不了本性的“淫”。
果不其然,顾从絮听到相重镜这句话,金色龙瞳都亮了,他强行绷着,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你若想戴,那就戴个……”
锁链什么的,最好能在床笫上戴。
叮叮当当,胡乱作响。
相重镜一把勒住他的衣襟,皮笑肉不笑:“住口。”
顾从絮立刻闭了嘴,默不作声继续往上飞。
相重镜靠在顾从絮怀里,听着恶龙明显有些缓慢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轻声道:“我不喜欢被人困着。”
“我没想困着你。”顾从絮当然知道相重镜多厌恶被剥夺自由,立刻反驳道,“我就是想让你在床上戴,一动就叮铃铃作响,可好听了。”
相重镜:“???”
顾从絮:“……”
顾从絮的狼子野心直接暴露,说完就后悔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相重镜用一种利刃似的眼神将他浑身上下剐了个遍,古怪道:“你有胆子就试试看。”
顾从絮:“……”
恶龙胆子还挺大的。
相重镜不想这个时候和他商讨床笫上的癖好,原本想将此事轻飘飘揭过,但越想越觉得生气,抬手在顾从絮头上的龙角上薅了一把。
顾从絮:“……”
顾从絮的竖瞳倏地就缩成一根线,强压抑着无名的冲动低头看相重镜,他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喑哑:“怎么?”
相重镜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拽着顾从絮的衣襟,毫无征兆地道:“当年……溯一曾将我困在玲珑墟中。”
顾从絮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他。
“什、么——?!”
玲珑墟是相重镜千年前的住处。
那里曾是一处守护秘境宗门留下的遗址废墟,
后因重建成琉璃高楼成为历代宗主住处,名字却还是唤作玲珑墟。
溯一在地脉一朝入魔,残害当年所有族人后,将神智昏沉的相重镜囚禁在此。
无数封印一道一道布在玲珑墟周围,就连天空乌鸦飞过也会被禁制击为齑粉。
原本用琉璃筑成的精致高楼,却成了囚禁相重镜的牢笼。
相重镜被族人强行推去殉道,只需要恢复一丁点灵力便能跃入地脉中以血肉之躯彻底熄灭三毒火,所以给他喝得药全是虎狼之药,硬生生逼得他恢复一成灵力。
因溯一的插手,相重镜未殉道完成,反而因为那灵药的反噬吐血不知。
他昏昏沉沉了许久,耳畔有时是族人的嘶喊,有时又是那医师让他逃的喘息,不知在泥沼地狱中挣扎了多久,相重镜终于在一片血光中呛出一口喘息,缓缓清醒过来。
四肢百骸似乎被用铁锤碾个粉碎,相重镜呼吸一声似乎都将内府牵连得一阵阵地疼。
熟悉的床幔,熟悉的熏香。
相重镜盯着床幔上的柳絮纹看了许久,才撑着手缓缓坐起身。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半分声音。
相重镜看着窗外的花团锦簇,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那浴血地狱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他的噩梦。
他呆坐在榻上好半天,将一旁厚厚的大氅披在肩上,下了塌。
院子中依然种着溯一为他四处寻来的奇花异草,花圃的小路用灵石铺着,源源不断滋养花根。
相重镜浑身发软,一步步走到门槛旁,只是这几步他便喘得几乎要窒息,扶着门框艰难立了片刻,一片白絮突然缓缓飘至自己身边。
相重镜一愣,茫然抬头看去。
偌大庭院中,不知何时已经种了一棵参天大树,白絮从那棵树上源源不断地飘落,很快就飘至相重镜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相重镜茫然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他看了多年却从未碰到过的柳絮,惨白的指尖一寸寸向前,终于触碰到了那片白絮。
轻微一声脆响,白絮仿佛泡泡似的骤然炸裂,消散在他指尖。
相重镜手指微颤。
一旁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喜欢吗?”
相重镜浑身一抖,愕然偏头看去,窗棂旁的长廊处,
溯一正坐在栏杆上冲他笑,眉目间依然是熟悉的悲天悯人。
相重镜看着他,几乎以为他记忆中那残忍杀害族人的溯一只是一场噩梦。
溯一好像将残害同族之事当成无事发生,笑着朝相重镜道:“怎么,看到白絮不欢喜吗?”
相重镜猛地将手指缩回,迷茫的神色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至极的漠然。
“溯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溯一手指在木栏杆上轻轻敲着,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相重镜:“你……”
“你想要自由,我给你了。”溯一的语气十分平淡。
相重镜自小便被当成宗主养大,一直到十六岁前连玲珑墟都未曾出去过,溯一怕他寂寞,自小到大给他带来无数外面的东西。
溯一总是说,等到相重镜卸下宗主之位,两人就一起游历九州,将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全都走一遍。
他们一一细数着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完成的事,给足了相重镜对自由的期望。
溯一此时的语调就像是平时承诺带相重镜出去哪里哪里玩时一样,又温柔又随意。
相重镜之前听到溯一说话只觉得欢喜,但现在在无数族人的惨死下,他却只觉得心惊胆战。
溯一抬袖一挥,庭院中的大树被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无数白絮顺着溯一的牵引朝相重镜而来,围着他的身子不停地旋转,还有几片将相重镜披散着的墨发卷起几绺。
相重镜猛地一挥袖,冷冷道:“够了。”
他力道用的太大,堪堪披在肩上的大氅直接滑落在地,露出单薄纤细的病体。
溯一脸色一寒,脸上笑容收敛,默不作声地起身走来,弯腰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温柔地披在相重镜肩上:“别生气,你不喜欢我便将树移走。”
相重镜冷漠看他:“溯一,你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