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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2 / 2)

许小华还有些奇怪,就听刘鸿宇先开口道:“小华,元哥上午被班主任喊走了,还没回来呢!我们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怕你找不到元哥着急,就来喊你一起了。”

许小华也没有多想,只当庆元哥是有事。

刘鸿宇笑着问了她几句,上次被流氓团伙围堵的事儿,许小华忙问道:“刘哥,你怎么知道的啊?”

“我听你哥哥和元哥说的,那天你哥哥过来找元哥的时候,我刚好在宿舍里看小说。”

许小华听到是她哥说的,笑道:“那天把我哥吓坏了,说要来叮嘱下庆元哥,我就随他去了,两个人没闹起来吧?”

刘鸿宇摇摇头,“没有,我看他俩还有一点相见甚欢的样子。”刘鸿宇说到这里,摸了摸鼻子,他原本以为许卫华避着小华单独过来,是特地来找茬的,暗戳戳地等着看热闹。

没想到,元哥三两拨千斤地安抚好了许卫华,最后许卫华走的时候,嘱咐元哥道:“我在内蒙当兵,一年到头来也未必能来看小华一次,小华这边,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一点了。”

元哥点头道:“一定,大华哥,请你相信,我和你一样,希望她好好的。”

许卫华就这么相信了,拍着元哥的肩膀道:“那来年见!”颇有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这时候,乔远志忽然开口问她道:“小华,你家和元哥家很熟,那他家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吗?”

他这话一出来,许小华立即就心生警惕了,抬头望着他道:“你们是听了什么消息吗?沈凝说的?”

乔远志见她显然知道的模样,也就没再瞒着,“不是沈凝,是班主任最近找了元哥好几次,要他写思想汇报,我们无意中看到了元哥写的稿子……”

他们宿舍关系很好,平时互相之间也不避讳,他周三那天去问元哥一道题,就看到了他桌子上写写揉揉的,好些废纸,以为是什么题目没有解出来,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思想汇报。

许小华听不是沈凝说的,忙问道:“你们毕业分配的工作,是不是开始了?”不然,她想不到,怎么好端端地要庆元哥写思想汇报?

乔远志点头,“嗯,前些天要我们填了一份个人资料,家庭关系一栏里,元哥应该是如实写了家庭情况。”

许小华的心一时如坠窖底,“那庆元哥工作的事?”

乔远志轻声道:“可能无法留在京市,除非他愿意和家庭划清界限。”

许小华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个年代的划清界限,并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而是实际意义上的。她上一世无聊的时候,看过很多这个年代的回忆录,那些与父母断绝关系的人,即便心里担心,但是怕被人举报,所以并不敢和父母那边有一丁点的联系。

父亲受不住痛苦,选择自戕,子女不敢去吊唁。年迈的祖父,在病重的时候,寄信回家,想吃一口肉,家里人也不敢回信,就这样让老人家一个人独孤地在异地他乡的农场里辞世了。

多年后回忆,字里行间都是血泪,但是那个年代,就是没有人敢踏出这一步。

庆元哥就生活在这个时代,他那么聪明,显然知道,一旦真的和家庭断绝了关系,对他和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许小华心里都不由打了个冷颤。她想,即便是她和爸爸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如果有人要她写这样的一封信或者一个说明,她也是无法下笔的。

刘鸿宇见她脸色忽然就白了,捣了一下乔远志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多说,转头安慰许小华道:“小华,没事,你不用担心,元哥脑子转得快,肯定能想到合适的办法。”

许小华苦笑了一下,在时代面前,个人的智慧是无法碰撞时代的局限性的。这一点,她清楚,徐伯父清楚,就是庆元哥,心里也是明白的。

午饭,许小华还是点了一份8分钱的阳春面,一个人默默地吃完。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朝门外看去,但是一直没有看到庆元哥的身影。

四点多,袁老师下课,特地喊了她一下,问道:“小华,你去沈凝那边参加口语练习班没有?有没有什么困难?”

许小华摇头道:“老师,我没去参加,我综合考虑了下,时间是有些不合适,我已经和徐庆元说好了,让他有空的时候带我练练。”

袁利华笑道:“那也行。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又要上课,又要上学。不过,老师觉得,像你这样勤奋好学、能吃苦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出息的,不要懈怠啊!”

“谢谢老师,我会谨记老师的教诲。”

袁老师点点头,就先走了。

许小华回到座位上,正收拾着书本,觉得门口像是有个人影,一抬头,就见徐庆元站在那里等她,忙把书收好,跑了过去,“庆元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庆元温声笑道:“刚刚,怕你走了。”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喘音,额头上还有一些密密的汗,显然刚才是一路跑来的。

接过了许小华手里的书包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小华点点头,问他道:“庆元哥,你今天有没有空在我家吃个晚饭?我约了几位同事过来做客。”

“可以!”

许小华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庆元哥,我今天听刘哥他们说,你最近还挺忙的,是有什么事吗?”她心里估摸着,他大概为了那份思想汇报,从上午一直滞留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直到现在。

徐庆元抬头,见她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知道这姑娘是知道了,顾忌着他的心情,没有直说而已。

点了点头道:“嗯,学校知道了我爸的事,要我写一份思想汇报。”说是一份,但是他交了一份又一份,学院书记和班主任不满意,让他一遍遍地写。

在这里,一份或许是等于几十份的。

他不敢说,一份等于无数份,因为他知道,他大概率是选择留在京市的,爸爸说的对,许家帮了他,他不能恩将仇报,将小华也拉进漩涡里来,所以学校想要的那一份思想汇报,他早晚会写出来。

至于这个时间的长短,完全取决于他良心的拉扯限度。

许小华想了想,和他道:“庆元哥,我知道我这话说的可能有些幼稚,但我还是想说,这不是你个人的问题,这是时代的问题,如果要背负良心的债,时代也有责任。”

徐庆元望着她,轻声道:“怎么会幼稚?蝼蚁尚且苟活,何况是我们呢?”这是他的心里话,说一千道一万,他选择妥协,还是为了生存,更好地生存。

许小华认真地道:“庆元哥,我们和蝼蚁不一样,如果我们是蝼蚁,就不会挣扎和痛苦,不会犹豫不决,你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这一程路即便再难,也有走完的时候。”

徐庆元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很是触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俩人正沉默地走着,许小华忽然听他问道:“小华,你不会觉得这是我的污点吗?”

是家庭背景带来的污点,还是选择妥协而给灵魂上留下的污点,他没明说,但是小华知道,他说的是后者。

“庆元哥,不会。我们总得好好活着,才能给苦难中的亲人,一点希望。如果你选了另一条路,你想想伯父会是什么想法,他会不会觉得是他影响了你的前途,继而做出什么不好的决定来?”

小华说的很隐晦,但是徐庆元听懂了,只有他自己好好地活着,他的父亲才会好好地活着。

轻轻点头道:“小华,你说的对。”这确实是他爸爸有可能做出的事。

这一柄“出身”的利剑,不仅横在他的前程上,也横在他父亲的命格上。

上了公交后,俩人就没再谈这事。等到了白云胡同口,恰好看到心怡、钱小山和程斌他们过来,许小华立即给两边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对象徐庆元,”又朝徐庆元道:“庆元哥,这是我同事谢心怡、钱小山和程斌。”

徐庆元很热忱地朝大家握手,心怡笑道:“唔,总算是正式见到人了,先前我看你在单位门口等小华的时候,就猜到,总有这么一天的。”

钱小山打趣道:“怎么,是小华表现的很明显,还是徐同志?”

心怡想说,肯定是小华,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还是给了自家小姐妹一点面子,微咳了一声道:“这是女同志的直觉。”

等到了许家,院子里已经有好些人了,梁安文、梁汉文、杨思筝和刘巧薇,看到小华他们过来,杨思筝起身笑道:“就等着你们了。”

梁安文给大家介绍了下弟弟梁汉文,不想梁汉文微微和大家寒暄两句,就朝徐庆元打招呼道:“庆元,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你。”

秦羽端着一碟子切好的苹果过来,笑问道:“汉文,你和庆元认识?”

“嗯,他来学校的第一天,还是我接的。不过庆元比我这个师兄厉害,毕业后,应该会去科学研究院吧?”

徐庆元温声道:“师兄谬赞了,能留在京市已经很好了,至于单位,就看运气了。”他想,即便他交了附和要求的思想汇报,在毕业分配上,怕是也不会有很好的单位。

梁汉文笑道:“要是实在不行,你就来我们农科院好了,咱们一起培育农作物。”随即又道:“开玩笑的,我想组织上总不会这么屈才,把你调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