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人一旦有了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就会变得无比坚韧起来。
太宰治带来的医生是地下医生,已经被他打点过了——地下医生来过这里的事情不会有别的人知道,织田作之助接受了治疗的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地下医生给织田作之助的身体做了紧急处理,暂且进行了止血和简单的外伤治疗,随后由黑色幽灵将织田作之助运送至地下医生开来的普通面包车里。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初鹿野来夏脱下了织田作之助穿在身上的浅色外套,还一并把双枪和防弹衣都放在了一起。
“不跟着过去吗?”初鹿野来夏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发动引擎之后缓缓开动的面包车。
“那个医生的命脉在我手里,他不敢耍花招。而且……现在已经没有人有理由来拦下织田作了。”太宰治将手插进西装长裤的裤兜之中,“还有别的要处理的事情。”
“我知道。”不用太宰治具体说出来,初鹿野来夏就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事情。
“织田说,他想在能看到海的房子里,坐在桌子前写小说。”初鹿野来夏的语气缓缓地低了下去,“但是因为身处港口黑手党,他还要养育五个孩子,所以别无选择。”
“但现在——有了别的选择。”
初鹿野来夏定定地和太宰治对视。
“假死。”
“让他和孩子们一样死去。”
太宰治的眉梢动了动,“借这个机会,正好让织田作脱离港口黑手党。”
两个人心中的想法几乎一样——这种大好的机会,怎么好错过?
织田作之助地异能力无疑是极其强悍的,依照他的能力,只要愿意杀人的话做到干部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他并不愿意杀人。但就算不杀人,也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这样一个人才摆在这里,奉行利益最大化的森鸥外会轻轻松松地就让他离开港口黑手党吗?
所以不如干脆假死,就此脱离港口黑手党的生活。就算森鸥外事后知道了这件事,按他的原则来说,也不会浪费港口黑手党的武装去报复织田作之助,那样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手。
再说,这整件事情原本就是针对织田作之助而部的局,太宰治在来之前与森鸥外的谈话中已经挑明了一切。
任务已经完成,森鸥外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至于究竟深不深究……这对森鸥外来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了。
“那么就随便布置一场爆炸,”初鹿野来夏说,“简单粗暴又有效。”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初鹿野来夏的企图:“你早就打着这个主意,才会把那些织田作的东西聚集在一起吧。”
“是啊。”初鹿野来夏承认地大大方方。
这个废弃洋房的舞厅大的过分,厅堂内皆是港口黑手党和MIMIC的士兵的尸体。
这么多的尸体摆在那里,不用白不用,完全可以就地取材。初鹿野来夏在尸体堆里环视了一圈,最终选中其实一具和织田作之助身高身材都相似的尸体来,给这个被选中的倒霉尸体穿上织田作之助的外套。
随后,黑色幽灵将尸体放置在刚才织田作之助躺倒的地方,被织田作之助丢弃的防弹衣也放置在了尸体的身边。还有他惯用子弹的金属外壳,洒落在地面上时发出了轻微的清脆声响。
太宰治想了想:“接下来布置成爆炸就好了,纪德肯定在洋房里藏了炸弹,正好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太宰治和初鹿野来夏分头将整个洋房内可以藏炸弹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如太宰治所料,果然搜出来了不少的炸弹。这些炸弹的威力叠加在一起,大概能将整个洋房都炸飞。
初鹿野来夏将炸弹以极具美感的方式堆叠在一起,随后太宰治先一步离开了爆炸可能会波及到的范围。
而他则有黑色幽灵抱起来停浮在半空中。
初鹿野来夏的准头很好,他从腰后拔出佩戴的手枪,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透过敞开的窗沿,一发子弹命中了堆叠在一起的炸弹。
其中一个炸弹因为被命中而爆炸了开来,堆叠在一起的其他炸弹由此而被接连引爆爆炸,最后发出了一声炸雷般的巨大声响。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黑色幽灵立刻极速后退,而后又用巨大的黑色翼翅将他整个人都保护了起来。好在距离足够远,初鹿野来夏和黑色幽灵并没有受伤。
黑色幽灵缓缓下落,他站在地面上,和太宰治肩并着肩。太宰治没有回头去看,初鹿野来夏同样没有。
就算不回头去看,见惯了这样场景的两人也能知道身后究竟是怎样的场景——洋房的房顶和墙壁会因为爆炸而变得四分五裂破破烂烂,偏欧式的装潢中涉及不少木制品,被爆炸的花火一并点燃,最后形成了将整个洋房包裹其中的熊熊大火。
雨在傍晚时总算停了下来,原本青灰色重重叠叠的云层缓缓散开,最终由深深的青灰缓缓织就了浓重而热烈的赤红色 ,云层的边缘像是被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日光透过云雾脉脉地浮了下来。
是火烧云。
云层原本的颜色已经是热烈至极的赤红,但在洋房燃烧起来的火光之下,浮在天际的火烧云的色彩蓦然如血染一般,倒映出了燃烧的烈焰。
落在地面地面上的影子如同赤潮,被作响的夜影将暮光剪碎,留下斑驳纵横的错影。
MIMIC也好、织田作之助也好,作为“幽灵”的一切都将在燃烧的烈焰之中得到终结。
“织田说的那些话……”初鹿野来夏长久地思考之后,终于轻声问了出来,“你怎么想?”
太宰治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睛,垂下的睫羽挡住了鸢色眼睛里的情绪。他摊开了手掌,在雪白绷带下露出来的那一部分手掌沾上了一点血迹,那是刚才扶起织田作之助时沾到的。
可就算不是织田作之助,这双看似无害而修长的手,却不知道究竟沾染过多少罪恶。
港口黑手党那么大的组织,组织中所获得的一半的利润基本都是由太宰治带来的——仅仅凭借这一点,就能隐约猜想他的手里究竟染过多少血、凝聚过多少罪恶。
这双手,真的可以用来救人吗?
“那是织田作就算要死去,也想拼命告诉我的东西……”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原本皱虬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既然如此,我就试着去做救人的那一方。”
这是织田作之助在生命流逝、明知自己即将死去,也要用生命最后的短暂时光来告诉他、引导他的话——因为他们是朋友啊。
对于太宰治其人的本质如何,织田作之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和懂得。
初鹿野来夏迟疑:“你已经是干部了,想要离开应该不那么容易吧?”
如果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下层,走正规的退社手续应该是可行的。但太宰治已然混到了五大干部之一这个级别……想要离开,绝对不是易事。太宰治手里掌握的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绝对多如雪花,随便抖一件出来大概就会令港口黑手党焦头烂额。
这样的人,森鸥外会放他走么?可想而知,用正常的方法离开绝对是行不通的。像伪造孩子们和织田作之助那样的假死也不行,这种死法放在太宰治的身上,就颇有一种把太宰治当做弱智的感觉。他要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死,那么那些被他灭掉的组织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覆灭了。
初鹿野来夏问道:“还是说,你想叛逃?”
想来想去,初鹿野来夏只想出了这一种合理的方法。
“是啊,”太宰治爽快地承认了,“我不可以叛逃么?”
“也不是不可以……森鸥外不会放你走吧?”初鹿野来夏说,“虽然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躲开港口黑手党的追捕完全没有问题,但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成为救人的那一方?”
被救还差不多吧。
太宰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追捕不用担心,森先生就算说追捕什么的……大概也只是做做样子吧。”
初鹿野来夏愣了一下:“哎?”
太宰治会跟他谈港口黑手党中发生的事、一些任务的细节,但是关于和顶头上司森鸥外的相处,太宰治却提的很少。
出于对文豪森鸥外的好奇,初鹿野来夏问过几句——但太宰治告诉他,森鸥外从前也是个地下医生,这一点初鹿野来夏不奇怪,原本作为文豪的森鸥外就毕业于医科大学。
然而太宰治还说,森鸥外是个自称自己只对“十二岁以下幼女”感兴趣的中年大叔。
这就让初鹿野来夏的滤镜开始破碎了。最终为了不让自己对滤镜彻底碎成一地,他没有再问过森鸥外的事情。
所以初鹿野来夏也理所当然地不知道太宰治和森鸥外之间暗处的矛盾。
“森先生他啊,一直很忌惮我呢。”太宰治微微笑起来,“害怕我会像他一样,杀了前任首领然后自己上位什么的。”
“啊。”初鹿野来夏明悟了,随即开始思考了起来,“确实,如果我是首领的话,大概现在已经开始容不下你了。”
太宰治并不是好掌控的人。哪怕是森鸥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大概也不敢说能够将太宰治掌控在手掌之中。
“按照这个思路,就算你真的叛逃了,森鸥外大概也会乐见其成吧?甚至还会希望你跑远点。”
“没错。”太宰治笑了起来,“但是在叛逃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不知何时,他脸上缠绕着的绷带松散开来,露出了被遮掩的另一只眼睛来,这张脸大概是太宰治身上最亮眼的优点。他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被陡然袭来的暮风吹地飘扬起来,和风声一起猎猎作响。
因为这件重要的事情,太宰治把初鹿野来夏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豪华的车库里。他手指零活,只用了一根发卡,不到十秒就打开了车库的锁。
不愧是横滨锁王。
初鹿野来夏吐槽他:“你以后要是没工作活不下去了,就去给人开锁吧,我觉得没有你打不开的锁。”
太宰治一边哼着歌打开车库的门,一边含着笑意反问了一句:“包括你的锁?”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情绪异常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