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开第49天(2 / 2)
商辞昼一路走,一路好像在看什么记号,容穆见他用短刀将长出来的树杈荆棘劈开,他就这样走在自己的身前,好像遇见什么事情都所向披靡一样。
容穆微微歪头,看着对方那垂坠在身后的长发,与偶尔露出来的深邃的侧脸。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商辞昼这样,给他这样奇怪的感受,别人都认命,唯独他不认,自己都死透了,还能被这个人寄养在另一个时代,又在某个时刻被捞了回来。
他们二人之间被斩断的线,几乎全都是这个人一丝一缕耗尽心血的重新接上。
容穆挣了挣手:“你要去哪儿?”
商辞昼:“你不是要去看这台山的天然莲池。”
容穆迟疑:“林子里太黑了,你确定地方在这儿?”
商辞昼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容穆垂下眼眸,不经意间看见了皇帝玄色衣摆上的露水与尘土,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商辞昼常年身在京都,如何能这么熟悉的知道远离京都的一座山的小池塘?他虽然每年都来,但没有自己的那些年中,商辞昼根本不会在意一个会长花的水洼在哪。
他这几天……究竟是在打猎,还是在探路呢?
容穆突然有些不敢想,只怔怔的瞧着商辞昼发箍上晃动的红色垂带。
年轻气盛的俊美帝王,文韬武略大权在握,怪不得以前被世家大族盯着后位与后宫,这样厉害的人历史上又能出几个呢?
……可这样厉害的人,听了他那些为难的话,却还是紧紧的拉着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放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容穆只觉得日头换了个方向,像是落山前最后的余晖,商辞昼骤然停下脚步:“孤说抱你,你非不要,这里人迹罕至,马儿进不来,只能用走的。”
容穆眨了眨眼睛,“啊。”
商辞昼朝他笑了一下,伸手拨开最后一道绿色屏障,小虫蛙鸣声瞬间席卷进了耳朵,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奏鸣。
容穆眼眸转动了一下,神色怔然的看着眼前。
山涧深处,四面被小山丘围住,偏偏山丘之上全都长着十几米高的树木,遮天盖日不见青空,正值夏初,外面的世界聒噪炎热,此处却清凉舒适,如同世外桃源。
今日的最后一丝天光从树缝中透下来,一缕一缕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线条,或粗或细或明或暗都投射在一片碧绿的池塘上。
容穆往前走了几步,脚底潮湿微软,混合着泥土青草特有的芬芳,还有蝴蝶飞舞,这样的地方,好像天生就为了莲花生长一样,就连上方被树木让出的那一小片圆,都像是这些巨大的守卫垂悯于池塘中早已枯死的莲株,为它们留下的最后一丝暖阳裂缝。
“这里,该是多年无人来过了吧。”容穆低声道。
“的确如此,孤找了好久,才重新找到。”
容穆在塘边停住脚步,这样自然的软泥,碧绛雪一定会喜欢,莲株夏日盛放,它马上就要全部想开了。
商辞昼走上前,与容穆并肩站在塘边。
“孤想给你很多东西,但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想要,孤只能按捺着,暗地里观察猜测,看能不能投其所好……这里,喜欢吗?”
容穆看着眼前的风景,夕阳混合着傍晚,已经叫池塘染上了暗金色,身后幽林暗暗,但站在商辞昼身边,却好像一点都不怕了一样。
“我、我挺喜欢的。”要不是商辞昼在这里看,他能当场一头扎进去。
但是商辞昼带着他来这里,就已经叫他很开心了。
容穆看向身边,他微微抬头:“阿昼,你是皇帝,人人见你都要俯首下跪,我平日里惯会冒犯你,如今还要你和我一起挖泥巴……你想不想挖泥巴?不要勉强自己。”
商辞昼不带心机揣测的模样居然有些直白的可怕,容穆见他好玩的点了点头:“谁会不喜欢和亭枝一起玩泥巴?只有互相信任的人,才会邀请对方一起玩耍。”
容穆怔然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本来是想和怜玉一起来挖,没想过商辞昼,但如今看来,换了商辞昼,好像事情也不错的样子。
毕竟如果只是他与怜玉,没有提前做记号踩点,没有专程准备好一切,此刻估计还在山中笨蛋一样打着转儿吧。
容穆撸起袖子:“这儿,今年夏天一定会重新长满莲花,就和玉湖一样充满希望——你带大布袋了吗?现在开始挖,等拿回去还能是湿的!”
只听身旁的男人沉沉笑了一声:“正好。”
容穆转过头去,就见商辞昼解下了腰间一个折起来的袋子,那玩意儿不知道是怎么叠的,看着很小,拆开却很大。
商辞昼垂眸拆解着,“此时你我二人正好,稍等一会便可以装泥巴进来了。”
容穆疑惑的歪了歪头,抠了抠岸边的湿土,就见商辞昼缓缓张开袋口,然后抖索了两下。
一个绿色的光点在袋中亮了起来,又有白色,再是绿色,最后闪闪烁烁像是起床一样亮了一片。
有光点飞出来,绕着商辞昼的手,又转到了他的袖口上,容穆一瞬间还以为这是他的灵力,但随即就发现这并不是。
这些小东西,只是商辞昼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抓的一群萤火虫,在这个好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抠抠索索的给他一个人看。
容穆一时喉中堵塞,他不明白,也没见过,这又是什么阵势?那种奇怪的感觉,他看着身旁的人,他以为这人总是阴沉霸道的,但没想到这个人能压下凶残本性,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给他抓出了这么多温柔。
“你,你收敛一点,不要叫,叫人发现了。”
容穆断断续续,感觉自己一瞬间结巴附体,亭枝阙的金银珠宝是过去一股脑的宠爱堆砌,而如今,商辞昼摸清了他只喜欢这些可爱的生灵。
明明说好只是来挖泥巴,商辞昼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容穆,开心吗?”
容穆几乎不敢看那张年轻又认真的脸,这么多,不知道商辞昼在林中穿梭了多少次,他衣角的泥土,这些天他与怜玉厮混,商辞昼难道就在漫山遍野的给他抓萤火虫?
他是皇帝,他可是皇帝。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容穆深吸了一口气,有萤火落在他衣襟上闪闪烁烁。
“你,你——”
商辞昼看着他笑了一声:“绿火绕芙蕖,亭枝自芬芳……孤说了带你出来玩,就不会再叫你心里还警惕孤,只想要你真的开心,怜玉、王女,还有孤不知道的其他人,容穆,孤贪心,你能不能把孤挪一挪,放到你心尖的位置上?放不全也行,先放一点也可以的。”
容穆抓着旁边的野草,都快薅秃了才小声道:“你这是作弊,你打乱我端水的节奏,我……”
商辞昼将袋子里的萤火全放了出去,主动给容穆挖了一块他喜欢的泥巴放进袋中。
“一点点,都不行吗?”
容穆看着皇帝那双尊贵的手给他挖泥巴,不由得闭了闭眼睛。
他手中握了一把草。
心道今天的寡王心理建设算是全完了,他怎么玩得过商辞昼?
不如咸鱼一点,早早躺平,索性全都放任自流算了,心痛就心痛,他倒要看看,商辞昼能不能真的干翻天道给他设置的枷锁。
容穆偏过脑袋:“可以了陛下,不用再努力了。”
商辞昼歪头追着容穆的视线:“孤有位置了吗?”
容穆咕哝了一句。
商辞昼:“嗯?”
容穆胸腔闷痛还羞恼无措,觉得自己遭的这叫什么罪!他扔了一把草过去,凌乱的打在了皇帝尊贵的衣袍上。
“我说!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