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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斩(2 / 2)

胥姜看了一眼林红锄,继续道:“譬如林夫子,进士及第,御笔钦点之状元,光耀万丈,一朝黜落凡土,却并未堕落自流,反而教书育人,将自己所学传继后人,何尝不是践道?”

林红锄点头赞同,“对。”

曾追本就钦慕林噙年,闻言也觉自己狭隘,顿时自愧难当。

楼云春看着胥姜,忽然问道:“你为何追忽然问起他来?认识他?”

胥姜摇头,“不曾认识,只是今日有人找我要帮他出集子,我觉得有些奇怪,才问起你们来。如今听你说来,此事确有猫腻。”

“谁?”

“冯杪。”

林红锄惊道:“是他?他还敢来?”

“冯杪?”曾追道:“这人我也认识。”

林红锄问:“怎么你又认识?”

“那日携月楼献文他也在列,也是周善才请的文托,我看过他的文章,虽比那十个草包好些,却却只算得上中规中矩。”曾追对林红锄问道:“他惹着你了?”

“他前几日带了一个叫周槐的来肆里,假意要与东家结交,实际来打探消息。”想起那周槐,林红锄浑身不自在,“那周槐是个登徒子,后来叫东家用滚水给烫走了,没想到这冯杪脸皮这般厚,竟还敢来找东家。”

“登徒子?”楼云春看向胥姜,眼底浸出一抹冷意。

胥姜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已经被轰跑了,没事。”

周槐。楼云春在心头暗记了一笔。

曾追见林红锄这般,心头无端升起一抹怒意,“他对你不规矩了?”

毕竟是小姑娘,林红锄心头厌恶,却不好说出口,只瘪嘴生闷气。

曾追愤愤道:“若是让我碰见,定揍得他满脸开花!”

林红锄被他逗笑,又想起那日周槐吃瘪的模样,更乐了,“你是没看到他当时被东家拿茶水烫得追哇乱叫,灰溜溜跑掉的样子,真解气!”

楼云春依旧愁眉难解,面若冰霜,随后冷道:“这集子不能出。”

曾追也附和,“对,不能出。”还一本正经的叮嘱道:“且这人也别见。”

胥姜见他似乎对江孤心有芥蒂,有些好奇,“为何? ”

曾追目光在胥姜和林红锄身上各扫了一眼,最后哼道:“你以为他在平康坊众多花楼伎馆混得如鱼得水,仅仅是因为他的诗余写得好?”

“不然呢?”

“因为他还生了副好样貌。”曾追抓了抓脸,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之感,“有才有貌便罢了,还有一肚子歪理邪说,可不把人唬得五迷三道么。”

胥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也五迷三道了?”

“没,我心智之坚,岂是三言两语可撼动的?”曾追嘴硬,心头却狼狈。

他与江孤经历有些许相似之处,江孤此人心思敏锐,又遍历世情,擅长抓住人心弱点再加以蛊惑,不过两盏酒的功夫,便将他看透,若不是他背了一夜的家训,差点就留在那花楼出不来了。

胥姜看破不说破,她转头看着楼云春,分辨出他眼底的担忧,安抚道:“放心,我不会答应冯杪帮他出集子,告诉他我要考虑,不过是想将计就计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冯杪此人,不仅伪善,且心机深沉,胥姜甚至怀疑他上次是故意带周槐来书肆的,毕竟若真想结交,不会蠢到带这么一个人上门。

“我这么个小书肆,只要周善才卡死户部文书,便能让我动弹不得。可如今却费如此周折来打听,可见本意也并非为了我。”

闻言楼云春眼神微微一闪,心头起了猜疑,随即提醒道:“尽量避免与他接触,若避免不了,也要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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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点头,“我会小心的。”

楼云春看着她,欲言又止,胥姜疑惑地回望,他才闷闷道:“那江孤,也别见。”

“嗯?”

曾追也道:“对,能不见就不见。”

“真长那么好看?”不说还好,一说更想开开眼了。

楼云春盯着她不说话,她笑眼弯弯,随后用嘴型说道:“你最好看。”

林红锄坐在她身旁,直觉没眼看了。

时辰不早,林红锄和曾追都该回家了,两人没有通行令,只好劳烦楼云春挨个将人送回去。临走前,胥姜去厨房拿了一个果盒递给楼云春。

打开一瞧,里头齐齐整整地排着一个个沾满糖霜的山楂果儿。

胥姜瞧了瞧外头两人,趁他们没注意,捏了一个塞进楼云春嘴里,见他鼓着腮帮子嚼了嚼,嘴角就翘了起来。

“好吃吗?”

楼云春没法说话,只眼含笑意地点头。

瞧着是哄好了,便柔声道:“回去吧。”

楼云春拉过她的手,蹭掉她手指上的糖霜,随后拿着果盒走了。

胥姜眼尖的看见他转身时,用那蹭糖霜的手贴了贴嘴唇,心头霎时涌起一股热意。

她目送三人离去,随后贴了贴发烫的双颊,嘟囔道:“这人真是……”

世上之事,时常事与愿违,说不见不见的,偏要送到你面前,是躲也躲不开,推也推不掉。

当江孤一身雪衣,散发敞怀地出现在书肆门前,胥姜这才见识了何谓洛泽寒酥之貌。她怔愣片刻后回神,随即起身相迎。

“胥娘子,我将江孤请来亲自与你相谈。”

胥姜这才看见一旁的冯杪,其资质太过平庸,完全被江孤的锋芒所掩盖。

“二位里面请。”

冯杪看了江孤一眼,见他立在门前,丝毫没有要进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胥姜想起冯杪说江孤曾发誓,不再踏进任何书局,心头了然,便说道:“那恕我招待不周,便在此处说吧。”

冯杪松了口气,笑道:“多谢胥娘子体谅。”

书肆不大,门也不宽,三人门里门外地站着,便将门口堵死了,不方便人进出。所以胥姜跨出肆门,不动声色地将两人往边上挤。

冯杪是个有眼力见的,也知道堵门不好,就往旁边站,可那江孤自打一来,便没正眼瞧过胥姜,哪里又能揣摩这般心思。待冯杪挤到他面前,他才本能地往后退。

胥姜这书肆门前有两阶隔水台,江孤一时没记起,这一退,便一脚踏空,整个人利落地滚了下去。

阶上二人顿时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