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2 / 2)
他们衣着?一改之?前的素净,扫过她,目光也像看?过全然不认识的人,丝毫没有停留。
唐老爷神色忧愁,对众宾客道:“谢过众位来捧场犬子的喜宴。但家门不幸,我儿纳了一位娇娥入门,熟料囍字囍气冲掩门神,有一邪物,趁此之?机,伴随这女子进入我家。它一旦日暮,就要吞吃生人,作恶我家。”
唐老爷夫妇出场的时候,宾客神情生动了不少,倒像是一个个真人了。像是等待开演的偶人投入了剧目之?中?。
闻言,众宾客大哗。有人起身而走,走到府门处,却一头撞在了透明的无形墙壁上,只能悻悻而返。
唐夫人苦笑?着?摇头:“众位不要尝试了。邪物残酷,它不愿意放走进了唐府的任何一个人。我们家已经试过,无法走出府门了。”
那?五个僧道里,有一人怒而站起:“你家请我们来做客,却要害我们死于非命!”
唐老爷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脾气人,胖乎乎圆滚滚的身躯转了过来,赔笑?:“客人莫怒,莫怒!虽然如此,暂时我们也有办法保命。”
“我家与城隍爷手下的日游神交好,得了不少城隍庙的符咒。
我们已经分发给全部家人,每人持有一张,贴在房间中?。只要各位在天日全黑之?前,进入我家有人居住的房间,得我家人庇佑,夜晚不要外出,就能保全性命。”
唐夫人相貌平平,手脚格外修长,眉宇却有英气,她拍了拍手,随即有唐家婢仆拿了一个大盒子过来。
“请各位抓阄。这是男盒,这是女盒。男女客人分列而选。抓到哪一个房间,就进入哪一个。我们家里从我的儿女、媳妇等,再到家里管事、婆子等,俱守在房间里,只要各位入内,他们当即就会贴好房间的符咒,确保邪物无法入内。”
客人们无法,只得男女列队,各自抓阄。
李秀丽暗中?观察,见这唐老爷、唐夫人身上的元炁,正是他们本人自己?的,确定是活人,而非鬼怪。才上前抓阄。
她抓到的纸条上写着?“甲——肆零壹”。
偏头一瞅,其他男女客人,有的抽到了乙字的,有的都?抽到了丙字的,有的抽到了丁字的。
像她这样写着?“甲字”的很少,最多的是写着?乙、丙字的。
满场的客人都?抽完了纸条,唐老爷夫妇就亲自带队,分别领着?客人们前去?对应的房间。
李秀丽注意到,只有戏台上的戏班子,一动未动,自顾自演着?戏目,吹拉弹唱。那?青衣,仍然甩着?水袖,漫台打转。
她拉住领着?女客的唐夫人,一指,说:“还有人没抓阄!”
她指的方向是戏台。
唐夫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温和道:“他们不是客人。不需要房间。”
语毕,不论李秀丽再说什?么,她都?一言不发,只管领着?女客们往前走。
乙字的被领去?了表亲们住的院子。丙字的大多住在充府内事务的族人房间。丁字的进了婆子、家丁的房间。
一路人,唐夫人耐心地安抚她们,说因为?房间不够的关系,委屈了部分贵客。但无论住在哪,符咒都?是差不多的。只要不出屋门,晚上就都?是安全的。
仍有客人嫌贫爱富,想?闹,吵着?自己?要换别的更好的屋子,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纸条凭空消失。
唐夫人冷冷道:“既已抓阄,不得反悔。你已失去?入住资格。”
便带着?其他人离开。渐渐地,人越来越少。
每送别一位客人,她都?会嘱咐道:“切记,切记!晚间不可外出。倘若外出,决不可到主院来,不可靠近那?方水井。如果见到井边有身穿嫁衣的女人,不听,不看?,立即原路返回,或许还有一丝活路。”
到了最后,只剩李秀丽一个人跟在唐夫人身后。
最后一间屋子,所?谓的“甲字肆零壹”,距离主院竟然不远。
唐夫人回过身,定定地看?着?她,口中?说:“这间屋子住着?我的小女儿,唐五娘。刘姑娘,你且安心住下。”
刘字重音。
李秀丽悄悄地挨进她身侧,张唇,无声地问:你还认得我吗?
唐夫人的眼睛警惕地向四周转了一转,无声无息,幅度微微地点了点,又借着?宽袖的掩盖,拉起李秀丽的手,一边口中?继续叮嘱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话,一边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记得。信我们。夜别出屋。
看?来,唐家人果然一起进入了临时溢出区的这场变动之?中?。他们这熟练的样子,似乎是在这个环境里已成习惯。
写完字,客人也全部到房间了,李秀丽推门便可进入屋中?,唐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日色已晚,天边最后一丝金红的光线也将?损耗殆尽。不敢再多留片刻,匆匆离开。
李秀丽将?手按在门扉上,听见门后果然有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门外的那?位姐姐,天马上要黑了,你快进来吧,我准备贴符咒了。”
她正要推门,余光忽闪一物飞弹而来,她手背立时剧痛,浅红了一小片,手离开了门柄。
李秀丽警惕,回身而望,四下里却悄无一人,枝木掩映,屋檐深深垂影,日色将?沉,黯黯一片。
她回过头,正要继续推门,又有柔韧的某物席空卷来,卷住她的腰,硬生生地向后一拖。
李秀丽气恼,探手去?抓此物,此物却缩入了某处黑暗中?,倏尔不见。
就在这一拉一扯的来回间,天边的最后一丝日光也消失了。夜色猛然跃出,完全降临。
而李秀丽,尚未进入房间。
她站在唐家的长廊上,试图往前迈步进入房间。
谁知,步子刚一踏出,眼前倏尔一花。
她似乎跨过了好些空间,直接跨步到了主院。
眼前,囍字在夜中?分外深沉,像发黑的血字。
主院里空无一人。戏班也消失不见。
一个黑发披下,长及脚踝的女子,一身红色的嫁衣,绿色披挂,正坐在井旁,背对着?她,面朝黑黝黝的井口,一下又一下,梳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