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噩梦 (前世)大型修罗场√(2 / 2)
托老住持耍赖的福,这局赢得勉强,但好歹赢了。
宣珏正准备告辞离去,住持却忽然叫住他:“离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太独。”
不是谁都能因着一盘棋,把自己闷上一天,不吃不喝的。
“路有很多,太倔太狠太执拗,都会越走越窄,越走越薄的。”住持走到佛堂前,隐没在阴暗里。
上方,漫天神佛垂眸慈蔼,随着他的回音一道,也仿佛开了口:“有时候,甚至悔过重来,也是一条道。落子无悔,但不是不能悔。无悔之心,悔过之意,能并存。”
住持指了指前殿:“嗅到你身上有药味,凝神清心的方子吧?梦魇作祟,也可去求个平安符,喏,去拜拜菩萨吧。”
世人都说他温润翩翩,世家典范。
就连家人,最多也只说他两句心思太重,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道出他的“独”和“执拗”。
宣珏只能行了个礼,谢过好意,求了张符篆。
他心知肚明,不痛不痒的希冀罢了,晚间想了想,却还是将描绘精致的符篆挂在床角。
又去迎接日复一日的噩梦了。
梦里,雪停,日稍霁。
冬宴热闹,宫人来往。
朝中大臣皆在,宣珏想了想——是宫中年宴。
戚文澜回京述职,在太极殿大闹一场。
如今在宫宴上,又面色不善地瞥过他。
那目光一扫而过,最终落在席中的谢重姒身上。
裹着艳红宫裙的女子正在独酌,遥遥举杯,戚文澜一怔,恨铁不成钢地闷了杯酒,再懒得看她。
谢重姒却只是笑,等戚文澜走近,也笑得粲然。
宣珏没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戚文澜撑臂在案,附身前倾,怒气不轻地和谢重姒对视——
宣珏垂眸,将手上白玉杯搁远,以防控制不住捏碎杯盏。
等戚文澜走了,他才缓缓过去,问:“不走么?”
谢重姒笑了声,摇头,没再说话,杯盘狼藉,昭示她喝了不少果酒,神色依旧清明,态度却暧昧不清,任由他牵起手,愣怔地望向远处,徐徐升起的孔明灯。
宣珏没敢再留——过会儿,她就又得胡言乱语。他受不住。
便开口:“送尔玉回宫。”
吩咐完后,一人去了太极殿。
晚间,宣珏在太极殿批阅奏章,战报上呈,氏族起兵得到压制,全盘剿灭只是时日问题。
他并指按在眉间,正思忖,忽然,白棠慌忙走进,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宣珏神色一变,指骨用力,竟是将朱笔折断。
冷声道:“人呢?!”
白棠小心翼翼:“……拦、拦在天金阙璇玑门处,还在围困,羽林卫都调了过去。”
宣珏:“我问戚文澜!”
“未见戚将军。”白棠低了声,“这些夜袭之人,都不一定是他安排的,陛下您……”
他话没说完,被宣珏的怒意震得瞳孔一缩。
脸色铁沉的帝王,将身侧悬挂的长弓和金灿箭篓拿起,甩袖出了太极殿,没入夜色之中。
玉锦宫因着有温泉地脉,在靠近峰峦的东侧,白雪未化,皑皑如昼,在宫灯下泛着暖煦的淡黄。
昌平山余脉蜿蜒,临近天金阙处,只剩了半高不矮的土丘。
顾忌龙脉之说,当年建宫时,未能铲除,只在高丘修建高塔、栽种古树、点缀花苑。
怕盖过宫闱,那古塔也只有两层,浓浓夜色下,隐约可见有人穿梭其间,准备飞跃而下,跳入宫中。
宣珏不假思索地搭弓上箭,一箭射落一人,对带人急来的白棠命令道:“去拿人,小心点,有近二十个。戚文澜十有八九在其中,切莫近身,近战你们都不如他,直接放冷箭围困,耗他气力。”
白棠身后是近千人的羽林卫,轻而易举,捉住雪夜来犯的人。
宣珏闭眼,像是平复情绪,隔了很久,才面无表情地拉开长弓。
镀了金的箭尖,笔直而冷漠地指向其中首领,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戚文澜,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四五把长剑切住戚文澜脖颈,稍一扭头,都有利刃划过肌肤。
他无所谓地盘腿坐在雪地上,还有闲心笑得出来,笑得近乎肆无忌惮:“你要用她的弓箭杀我?行,来啊,求之不得。反正身后事儿都安顿好了,正好让她对你彻底死心。赚了。”
宣珏眼底怒火更甚,语气反而温和下来,收弓,走至戚文澜面前,轻轻而道:“文澜,别挑战我底线,好么?我不杀你,但我有千万种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未带冕旒,只是常服,是年少时惯来喜穿的素净长袍,袍角竹纹暗影。
戚文澜却是“嗤”了声,开始刺人:“哈,真是好手段好手腕,了不得。宣离玉啊,你觉得,她还会喜欢现在的你吗?”
宣珏呼吸一顿。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戚文澜太清楚怎么扎他的心,仰头挑衅地看她,道:“你当她当初为何,追逐你而行?因为你够干净啊。生在皇家,烂泥潭子看久了,最喜欢的就是那种纯粹透彻,不染鲜血,不沾阴私,干净剔透。现在你……”
戚文澜语气古怪地刺道:“还有这些吗?”
宣珏无话可说。
他手染鲜血是事实,性情在日复一日的离心和困顿中,偶尔暴戾难安,也是事实。
不用尔玉厌恶,他甚至都不喜这样的自己。
忽然,只听见戚文澜又道:“对了,你只知道皇宫有密道,却不清楚这密道,远不止你找出来的四五处吧?玉锦宫温泉池下,也有天金阙刚建成时的甬道。能直接通向……”
戚文澜低下头,垂眼道:“望都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