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2)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按照规矩,大婚次日新婚夫妇需拜见长辈,也就是皇太后、康熙和德妃。
黛玉早早便起来,坐在镜前梳头上妆,胤祚看着她,不由便念出了这首诗。
黛玉眉眼登时就弯了,这首诗名《近试上张籍水部》,乃是唐朱庆馀于科举考试前夕所作,呈给水部员外郎张籍的一首行卷诗。
行卷是唐代形成的一种风气,盖因当时科举中的礼部试不糊名,因此主考官员录选考生时不仅看试卷,也会参考考生平日的作品和名声,当时在政治、文坛有地位之人,或与主试官关系特别密切者,还可以推荐人才,参与决定录取名单名次,谓之“通榜”。①
这样的考试制度下,应试举人为增加及第可能,或为了争取名次,多将自己平日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在考试前送呈有地位者,以求推荐,此后形成风尚,即称为“行卷”,被用来行卷的诗就叫做“行卷诗”。②
这首《近试上张籍水部》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当日的张籍在文坛极有名声,甚至可堪与名扬后世的韩愈相较,也有推举人才的资格,朱庆馀于是便向他行卷。
所以这首诗看似写新婚夫妻,其实诗人以妻子自比,将张籍比做新郎,而主考官就是公婆,所谓“入时无”看似新妇在问新郎自己的眉毛是否浓淡合宜,其实是诗人在问张籍自己能否能考中。
这诗用在此处并不合宜,黛玉瞥了胤祚一眼,心说这人素日看诗书只是敷衍了事,如今便暴露了吧?
她心里忍笑,新婚的羞涩尴尬倒是去了许多,也不戳穿胤祚,只含笑打趣:“这诗用了张敞画眉的典故,张敞每天为妻子画眉,数十年如一日,被传为千古佳话,师兄可要效仿吗?”
胤祚摊手:“我倒是乐意,只是实在不精通,毁了你的妆倒是不好。”
黛玉轻哼一声,她本就是打趣胤祚,并非真要他画眉,故而并不强求,胤祚却起身到她身边坐下,笑道:“画眉我日后好好练一练,如今不若先陪你一起画吧。”
二人并排坐着,肩膀微微相抵,哪怕已经足够亲密,黛玉脸颊还是微微发红。
她不好意思看胤祚,故而不知道胤祚也是耳根发红,身体僵直着一动不敢动。
雪雁给黛玉化妆,胤祚的眉则交给朱莺,他还笑道:“昨儿我不仅画眉,还上了妆,可排气了呢,绝对给你涨面子!”
黛玉恨不得捂脸。
一时二人化好了妆,黛玉一瞧胤祚,其实和平日并无太大不同,他眉毛本就浓黑英挺,眉形也是极好看的,昨日上妆时已经将细碎的眉毛剃去,显得更精致一些,今日朱莺却几乎没有下手余地,只是在眉尾稍稍描了描罢了。
胤祚瞧黛玉却大为不同,她乃汉人出身,抬旗不过是这几年的事罢了,素日更偏爱汉家的衣裙发型,自是仙气袅娜,如今却穿上福晋朝服,梳了精致的小两把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他笑道:“好看。”
黛玉红着脸道:“我们走吧,别叫太后、皇上和德妃娘娘等着。”
胤祚纠正她:“如今你该随我,称呼玛嬷、汗阿玛和额娘。”
黛玉:“……”
黛玉张张嘴,细声道:“知道了。”
“走吧!”胤祚拉着黛玉的手往外走,黛玉轻轻甩了甩,“叫人瞧见不好。”
“谁瞧见了?”胤祚目光扫向旁边的宫人侍女,众人立马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胤祚:“瞧!”
黛玉:“……”
胤祚笑道:“在咱们宫里没事,出去我就松开。”
黛玉这才不说话了。
二人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见到黛玉便是一愣,面色有些不好看。
先帝在时冷落后宫,独宠皇贵妃董鄂氏,太后也因此备受冷淡,皇后尊严饱受践踏,她最厌恶的便是董鄂氏,如今见黛玉和董鄂氏一般弱柳扶风,心里便升起几分不喜。
胤祚上前两步抱着太后的胳膊笑道:“孙儿如今有了福晋,正好叫她时常来陪玛嬷说话,免得长日无事,玛嬷觉得无趣。”
太后被他逗笑了:“我是个老婆子了,她小姑娘家家的陪我做什么,再说她又不会说蒙语。”
胤祚假作不满:“玛嬷一点都不老!您最有智慧了,福晋能在您身边是她的福气,而且福晋自打指婚后就在学蒙语,如今也能简单说话儿了呢。”
“果真?”老太后惊讶地看向黛玉。
宫里人大多说汉语和满语,唯有老太后是蒙古人,年纪又大了,不大会汉语和满语,宫里能和她说上话的嫔妃也没几个。黛玉本不必学蒙语,却特意学了,显然是为了太后,太后对她的印象登时就不同了。
她跟黛玉说了几句话,黛玉果真用蒙语对答如流。
黛玉向来极聪慧的,她若想讨人喜欢,极少有不成的,太后和黛玉说了几句话,便发觉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其实性子颇有些爽利之处,又招人喜欢,和董鄂氏大为不同。加上胤祚是除了五阿哥之外太后最喜欢的孙儿,他的福晋总是不同的,太后越看黛玉便越喜欢,二人说着话,竟是把胤祚都忘了。
直到太后身边的嬷嬷提醒时辰,太后才恍然道:“我竟忘了,你们还得去给皇帝和德妃请安,如此你们便去吧,别耽搁了吉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