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 / 2)
李楹在爱中长大,坦率纯真,太后教会她与人为善、蕙质兰心,但也告诉她,和善不是懦弱,兰心不是不争,太后说,一个女子,不要不敢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权势,可以去争,想要地位,可以去争,想要郎君,也可以去争。
所以她从来不避讳对崔珣一遍一遍说出自己的喜爱,崔珣怔怔望她,心中更觉暖意融融,可他不是李楹,他不是在爱中长大,反而是在厌弃中长大,除了那短暂的三年时光,他一直是被恶意包围的,这注定了他永远无法像李楹这般直白表达自己,他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李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喉咙滚动了下,没有说,他轻咳了声,转换了个话题:“三天后,沈阙就要被行刑了。”
“但他不是还不愿供出长乐驿的主使么?”
“其实,他如今已经没什么顾忌了。”崔珣分析:“他一心求死,之所以不愿供出主使,应该是不想让我如意。”
李楹问:“他怎么就那么讨厌你呀?”
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阿蛮。
李楹从不跟崔珣讨论阿蛮和阿史那迦对他的情意,对于她来说,这些女子喜欢崔珣,不是他的过错,也不是这些女子的过错,而她已经得到了崔珣全身心的爱,再跟崔珣说起阿史那迦她们对他的情意,是想从崔珣口中听到什么呢?怜悯?冷淡?抱歉?无论是哪种,都是对这些可怜女子的不尊重。
她以前见过出嫁的荣嘉姐姐带驸马回宫,在众人面前谈起一个为他终身不嫁的痴情女子,荣嘉姐姐对驸马叹道:“她这又何必呢?独自守着一段无望的痴恋,唉,希望她下辈子不要再这般执着了。”
荣嘉姐姐话说的没有问题,也没嘲讽那个痴情女子,所以文采风流的驸马也为那女子深深一叹,在场的妃嫔公主,全都在为那女子扼腕叹息,只有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隐隐有些觉得,那女子的一厢痴情,不应该作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荣嘉姐姐的驸马是当时著名的美男子,除了那痴情女子,仰慕者众多,荣嘉姐姐后来回宫时,还提起几个,都是当着驸马的面提,有的她用拈酸吃醋的调侃语气提,有的她用大度宽容的惋惜语气提,有时候她还跟驸马抱怨:“你说你,生得那么好做什么,怎么那么多女子喜欢你?”
驸马就笑,然后顺着和她讨论几句,后来荣嘉姐姐回宫,她便不想去了,她跟阿娘说:“不爱听荣嘉姐姐说那些。”
阿娘问她为什么,她想了下,道:“可能荣嘉姐姐没那个意思,但我总觉得,荣嘉姐姐有点想告诉我们,看,我的驸马那么英俊,那么优秀,这么多女子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他偏偏喜欢我。”
她说道:“阿娘,那些女子年少时的爱慕,是世间最纯粹可贵的东西,是应该被小心珍藏的,不应该被荣嘉姐姐拿来炫耀,更不应该成为她和驸马打情骂俏中的一环。”
阿娘点头,莞尔道:“明月珠,你以后,若得到了一个男人的心,不要用其他女子来证明你自己的本事,一个女
人征服一个男人,不算什么,你自己是否耀眼夺目,不是靠在争抢男人时,打败其他女人来映衬的。”
阿娘的话,她记在心里,所以她从不和崔珣提及阿史那迦和阿蛮对他的感情,她觉得不管她提及什么,都是对她们纯洁感情的亵渎,她尊重她们的为人,也尊重她们的爱情。
她没提过,崔珣更没提过,事实上,李楹知晓,喜欢他的女子,不可能只有阿史那迦这些,他皮囊生得太好,莲花郎,美如莲花,在天威军那三年,定然也有其他小娘子爱慕着他,但是崔珣半个都没说过,这除了他生性冷淡外,还有他跟荣嘉公主驸马不一样,他不会借着其他小娘子的情意来跟自己心上人显摆,世人总骂他卑鄙无耻,是斗筲小人,但哪个卑鄙无耻的斗筲小人,能对无论贵贱、无论美丑的真挚情意,做到即使不接受,也能尊重?
李楹和崔珣于是都很默契地跳过为何沈阙会那般痛恨崔珣的话题,李楹道:“沈阙这么讨厌你,我看就算你用刑,他也不会招供的。”
崔珣也是这般想的:“沈阙和金祢不一样,金祢怕死,沈阙不怕死,什么刑罚他都不会招的,而且,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同看守,也不会允许我动用私刑。”
“那难道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将他从岭南押回来,就只能任凭他三日后被灭口么?”
“倒也不会。”崔珣斟酌了下,将隆兴帝所说的话转换了下言辞:“他们总拿百姓说事,说不赶快杀沈阙,百姓会觉得圣人徇私,好像百姓真的那般愚蠢一样,其实,假如百姓知晓当日杀害云廷,还有裴观岳之妻的参与,又或者,他们知晓云廷是为了天威军被困来长安求援,沈阙又那般刚好埋伏在长安城外,他们难道不会怀疑么?”
李楹道:“你将杨衡他们的证词散布到了整个长安城?”
崔珣点头,李楹想了下,道:“这样,匆忙杀沈阙,百姓反而会觉得是在掩盖真相。”
她道:“估计尘封六年的天威军旧案,此刻已经在长安城重起风波了,只要质疑声再大些,沈阙三日后,不一定杀的成。”
假如沈阙杀不成,那定然还是能找到让他招供的法子的。
就算做最坏的打算,沈阙死了,但厚冰已经化了一角,若能借悠悠众口,将裴观岳下狱,未必不能得到真相。
李楹思及此,心中也松快了些,她便寻思着,该如何让沈阙开口。
不过翌日,刑伤未愈的阿蛮就遣人来寻崔珣。
她说,她想见沈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