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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1 / 2)

周道耕虽有些可惜, 想给他们小组拉个强手,但听狄昭昭的说辞,也没再劝了。

毕竟他善为人, 最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是这样一颗自幼长势良好,盖过田里同一茬瓜的鲜嫩瓜王。

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珍惜自己的天赋,喜欢东搞搞,西摸摸,最后碰了一鼻子灰才会沉淀下来。他何尝又不是这样?信心满满去接手族里生意,亏了好大一笔家财,回头才发现学雕画时无意中开发的才能, 竟是如此难得可贵。

周道耕想着年轻时意气风发去做生意的自己, 笑着摇摇头,专心的投入自己面前的案子。

若能带回匾额,可保家中几十年营生家财无忧, 他既被族中委以与官府交好的重任, 又哪里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他面前放着的, 也全都是提取了脚印,并且脚印是关键物证的案子卷宗。

这都是由大理寺专人负责, 读过卷宗后,分门别类了的。

狄昭昭也没将这份邀请放在心上, 坐进物证组后, 他大略看了看周边坐着的人。

他身边坐着几个人, 有方才周道耕介绍的孙学士、齐掌柜等人,隔壁是卷宗组, 负责的是物证少, 逻辑相对严谨, 卷宗资料充分,嫌疑人就在固定范围内之类的案件。

能做到小有名气的人,行动力专注力都不差,此刻陆陆续续开始看身前的卷宗。

隔壁仲岳选了一本卷宗打开细读,不远处的周道耕也挑了面前的一份卷宗抽出里面拓下的脚印,他旁边的一位老人家连拆了五六封卷宗,似乎在挑选擅长的脚印,想来个开门红,还有看盒里骨头的、皱着眉写写画画的……

如此气氛带动下,连原本慢条斯理的人,都莫名有了紧张感,要泡茶的、要出恭的、要坐垫和椅子的……都纷纷加快了速度,迅速拿起了面前的卷宗。

生怕慢人一步。

要知道龙虎榜可还在前头悬着!

目前这种小组模式,主要还是看个人,但是最后小组前三的会分别奖励一个“正”、半个“正”还有一横一竖,换算来说,也就是加5分,3分,2分。

这刺激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前面这么多天忙活下来,那些水平低一点的,或者运气差一点的人,说不定都找不到五条关键线索,破不了五桩案子。

但是取得小组第一的,竟然可以每人多一个“正”,这绝对是冲击龙虎榜首的极大助力。

这样的模式,也是促进小组内互助,若是有瞧不准的,相互帮帮忙,或者自己拿到了身边人擅长的,也别私藏。

眼前这场面,倒是恰好符合那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渐渐地,原本还寂静的衙署公房有了些细碎的声音,并不是说其嘈杂不专心,恰恰相反,这是逐渐有人进入办案状态的表现。

狄昭昭也挑中了眼前一个漂浮着圆乎乎蘑菇顶的大箱子,拿起箱子上的卷宗,正打算翻看,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是隔壁组的仲岳,他低声提醒说:“你真不考虑换一组?按理说,看物证是效率最低的一个,如果真有很有价值的信息,早就被提取出来放到卷宗里了。”

仲岳此话其实非常有道理,也是作为前辈善意的提醒。

能被当做疑难案件送到大理寺的,最少也被人来回查了三五遍了。就好像一片沙滩,已经被人来回挖掘过好几次,你最后再带着铲子找到这片沙滩,那又能有多少收获?

“我先试试,指不定能看出些不同来。”狄昭昭笑笑,而后转头打开了卷宗和这个运输的大物证盒,专心看了起来。

没有太久,整间衙署公房就进入了安静又嘈杂的稳定状态,或交流、或询问、或喃喃自语、又或者皱着眉走来走去。

狄昭昭也是专注地看着卷宗,脑子理清案子大概发生了什么,又飞快确定着每一个物证的来由。

能被送来大理寺的案子和卷宗,基本符合两个特点,一是线索少、难以侦破,二是在当地产生了非常糟糕的影响。

那种小案子,譬如某家丢了一只猪,即使再难破,也是不会被选中送来的。只有让当地府衙感觉十分棘手,苦恼不已的案子,一次次投入了人力物力,却始终得不到结果的案子,才会被送来大理寺。

倒不是说其他小案子就没有价值,但人力有穷时,资源也有定数,而相比之下,积累的旧案显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只有适当的资源倾斜,才能让仅有的刑侦力量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尽管百姓丢了随身的钱袋、院子里养的鸡被偷,非常烦躁苦恼,但与有人持刀抢劫,频出血案相比,想必百姓还是更愿意选择消灭匪徒,保护在外出行平安的。

有穷的人力,无穷的案子,显然只能恶中选恶,凶中选凶,将各地县衙奋战许久无果,能请的人都请到了也没法解决的难啃硬骨头递上来。

这时候,狄昭昭也看完了卷宗,将目光落到染满血点花瓶上。

这个明显染了三道血渍的花瓶,显然是这桩案子被分到物证组原因之一。

三道血渍,分别是喷溅血渍,抛甩血渍,还有一小片流柱血迹。

俨然是位于“激战”中心的一个花瓶。

经过《砍人分析》的熏陶,各地衙役即使不能根据血迹得出有价值的内容,但起码知道这些血迹的珍贵,不会任由其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洗刷破坏。

甚至连京城周边的匪徒,都知道作案最好别弄的血糊啦咔的,毕竟《砍人分析》可是流传出去了,不像是《勘察手册》一样只在内部流动,甚至因为其技术性和无趣性,流露出去的几本也没能传播开。

而眼下,这个案子的凶手,显然是个没文化的。

狄昭昭一边看着蘑菇碎画里的画面,一边对照花瓶上的血迹。

这是一起非常罕见的持刀入室,抢劫杀人案。留有的血迹仅仅是一个花瓶,也能看出骇人的多。

光从血迹上来看,喷溅血迹显然是来自死者的,在被砍伤的一瞬间,破裂的血管在血压的作用下喷溅出大量血液,这一刀很深,绝对是致命的。

从斜角和方向来看,死者是被砍中了上半身,最可能的是颈动脉,至于卷宗中说有些难以判断的喷溅弧度,则可能是因为死者被砍中后摔倒前有下意识的挣扎。

狄昭昭脑子里思索着,手中不断书写着血迹分析结果,顿了顿,将脑海里想的颈动脉,落笔成颈侧。

碎画演示,基本能印证这个猜想。

几秒碎画开始的时候,正是一位嬷嬷躺在血泊中,一身宽大黑袍,头戴宽帽和面罩的人,持刀着挟持着个两三岁的小孩,疯狂挥刀砍退围过来的两三名小厮。

花瓶上落满了各种血,落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就和宰鸡杀猪地上一摊血没什么区别,文艺一点,怕是会将瓷白花瓶上遍布的红点,拟作冬日白雪皑皑下绽开的梅花。

——主打一个满树乱开,难道不都长一个样?

但在业内人士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除了喷溅血渍,那抛甩血迹,还有一小片流柱血迹,藏着太多凶手的信息了。

抛甩的弧度、高度、角度,哪一样不是凶手在留下自画像?

虽然穿了宽大黑袍遮掩体型仪态,但没文化,又让他将身高、臂长这些信息都暴露在了现场。

都要去砍人了,还不弄一本《砍人分析》做做攻略,也怪不得旁人。

当然,看完了《砍人分析》还敢不敢提刀去砍人,这又是另一说了。

狄昭昭叹着气,将目光投向那块诡异的流柱状血迹,按理说流柱状血迹一般来源于受害者,但死者没机会在花瓶上留下这样一小片血迹,其余几名前来驰援的人也没敢近身,所以这片血迹从何而来?

碎画中并没有记录这一幕。

狄昭昭一边思考,一边用碎画比对印证,反复观察分析后,他目光停留在了凶手被黑袍遮挡住的半边肩膀上。

片刻后,狄昭昭在血迹分析文书中落下一行字:凶手行凶时,左肩或左臂有旧伤未愈,二次破裂出血,留疤可能性极大。

狄昭昭将这份血迹分析文书扫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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