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力这次多挑了些果冻豆腐, 想着要实在卖不了,他就走得再远一些,去深山里面的村子里卖上几日,总是能回本的。
他年轻, 别的没有, 倒是有一把子力气, 也愿意干。
见他拿了这么多回来,胡氏和张小妹都大吃一惊。张满粮也是觉得有些太多了, 只说也要帮着一块出去卖。
只让胡氏再做了扁担出来,张牛力不放心张满粮, 让他先跟着自己跑几趟,“总得知道行情, 该怎么和人讲价……”
张满粮不乐意,“这事我也是懂的,大哥你且放心, 我肯定能卖出去。”
他赌着气, 不想被看轻了去, 背着扁担直接出了门。
张牛力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 倒是胡氏在后头拉着他,“且让他自个去,不过是一担子的果冻豆腐,咱们还是能赔得起。”
张牛力便不再管, 自个儿拿了扁担出去卖货。
胡氏话是这么说的, 可到了晌午, 听说张满粮和人打起架来,还是唬得他们一大跳。
等见到张满粮人了, 才发现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很是严重。
胡氏一边心疼给他擦伤口,一边问,“这却是怎么回事?你拿着豆腐去卖了,还能被打了不成?”
张满粮忍着疼在那里嘶哈,他却不觉得自个儿有错,明明是那冯家村卖豆腐的一家先动手打的人。
原是张牛力之前去他们村卖了一次果冻豆腐,好多人吃了之后眼巴巴地等着。
这样一来,倒是没人去冯家买豆腐了。
“这不我一去,就有人给他们报了信,那伙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我打了一通。”
张满粮觉得一肚子的委屈,这事倒是让张牛力没想到的,他尴尬地挠着头,“我上次去冯家村的时候,也没遇到这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卖豆腐的家。”
胡氏看得比他们透,“咱们这果冻豆腐卖得便宜,别人吃得好了,自然等着咱们来,没人去买他那豆腐,可不是要少赚好些个铜板。”
可别小看那好些个铜板,对于乡下人来说,那一个铜板都要存上好久,这断人财路的事情,挨打也是正常。
张小妹又着急又心疼自家哥哥,害怕以后生意没办法做了,只说,“要不我去问了燕娘这如何做?让她给拿个主意。”
其他人都不同意,“哪里能事什么都去问燕娘,她不得忙得脚不沾地,这事儿咱们自己想法子就行。她一个女娘,天高皇帝远的也管不了人家来。”
胡氏却发了狠,“凭他什么冯家村的卖豆腐的,咱们只管在自个儿这里卖,要是谁想来买,只管让他们来,咱们再把那黄豆豆腐也卖上。”
先前的时候,因为他们隔壁村就有卖豆腐的,胡氏就没让拿那么些豆腐,怕卖不出去了。
又想到林春燕也是因为他们那边做豆腐的洪娘子涨价,才想自个儿做起来。
“这样只怕是把咱们村卖豆腐的一家也给得罪了。且如果不去走街串巷地卖,远一些的,怕是不愿走这么长的路来咱们这里买。”
这说得也在理,屋里陷入短暂沉默,最后还是张牛力说,“要不这样,以后我和石头一块儿去,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张小妹也出了主意,“不然咱们也在他们村找了人,让这人每日来咱们这里挑了货,回他们自个村子去卖,这样那些卖豆腐的也不敢来咱们村子里闹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让人家来这里买货,多少是要给人家几个铜板的,不能让人家白干。
且人也不是那样好找,几人商量过后,只说先按了张牛力的法子,再慢慢找人。
临近重阳节的时候,码头上都要比往日热闹几分,有好些个人都要来他们白云镇爬山赏菊的。
据说他们这边有一山上的道观很出名,里面求子娘娘灵验得很。
也有纯粹是登高望远的,在重阳节这一天,人们还习惯插茱萸,赏菊花,邀了三五个好友一块,好不热闹。
也有人回来探亲,说是拜了家里的老人,一年都有好运气。
来往的人多了,林春燕就把能摆出来的东西全都摆了出来,像那山楂罐头,山楂糕,菊花酥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
他们这里早早就围过来许多人,有买肉夹馍的,有要豆皮的,也有奔着新鲜的吃食来的。
胡小郎君家的小厮书香,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今儿个他们小郎君是要跟着同窗一块去爬山赏菊的,这不就早早的打发他来这里,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不拘多少,都买了回去。
书香是他们这里的老顾客,林桃红和他熟稔起来之后,就笑着打趣,“这么些个东西,难不成还能全要了?我们这新做的山楂糕,菊花酥,罐头,可是有好些个呢。”
书香有些脸红,只让他们拿盒子包了几个,这些木盒是林三叔帮着做出来的,他手倒是巧,上面还刻了些花,瞧起来就比较上档次。
多这一个盒子就要多上五文钱,普通老百姓家自然是不要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但是这书香却要了好几个那木盒,说是提着也好看。
买了东西也不着急走,等着包装的功夫,书香就拿了山楂糕来吃,“这点心那淑芳斋也有,上面还刻了花,却不如你们这个好吃,里面倒是放了什么?”
说完就自打嘴巴,一时多嘴问了不该问的,不过他也只是好奇,林桃红和林春燕都没去过那淑芳斋,可也知道是镇上最有名的点心铺子。
据说他们是从京城那边开过来的,说是百年老字号,里面光点心的样式就有几十种。
林春燕就好奇地问,“那淑芳斋除了这山楂糕之外,还有些个什么讨巧的吃食?”
书香对这个可熟了,往常胡小郎君不爱吃饭的时候,都要从那淑芳斋里要些点心回来,有时候直接就着茶水当宵夜吃,省了小厨房的事。
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什么荷花酥,杏仁糕,玫瑰饼这些,“也有菊花酥,不过我瞧着却没你们做得好。”
这话不知道被哪个路过丫鬟听了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几个人的目光都望向她这边,那丫鬟也不恼,反而扭了头和轿子里面的小娘说话,“三娘子你可听到了?这有人在那里说大话呢,说做的点心是比那淑芳斋的还要好吃,真是大言不惭!咱们从京城里来,谁买点心不去那淑芳斋里买了吃,如何一个小摊子也敢说这样的大话?真是没见识。”
林桃红把帕子一甩,就要上去理论,林春燕赶紧扯了她一下,这人一看就是来历不凡,如今又不是现代法治社会,凡事都讲究个理,这里却不同,是要看出身的。
林桃红被这样一拉扯,倒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更大力地叫卖起来,“菊花酥,各种口味的菊花酥……山楂糕,山楂罐头。”
那抬轿子的人也是个机灵的,没着急走,里面的小娘子就伸出来一双纤纤玉手,露了个脸出来,先是轻斥了丫鬟几句,又看向那摊子上的东西。
别的还好,什么菊花酥,山楂糕的,往日里也是吃惯的,没什么新鲜,只那山楂罐头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意思。
一边的林春燕和林桃红都惊呆了,两个人都闭了嘴,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
这书香还以为他们是吓的,他对这些个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们家在京城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真论起来,指不定谁要给谁磕头呢。
他就上前一步,挡在林春燕他们面前,“这位姐姐说的可是不对,那京城里的淑芳斋我们也是吃过的,滋味虽然好,但是论起好吃来,还是在这林家小娘做的。别看她年纪小,那手艺可是一绝,咱们镇上多少人都知道这个事呢。”
坐在摊子上吃面条的秦老丈人也点头,“是这个理,我们这些老饕餮说起来林家小娘,个个都是竖大拇指。”
他今儿个吃的就是那蟹黄拌面,虽然比平日的拌面要贵上几文钱,但是这滋味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吃上一口就觉得满嘴的鲜香,恨不得这一盘子的拌面能长长久久地吃下去。
林春燕却不是因为害怕,她和林桃红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实在是因为这小娘子长得和赵杏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说话语气都不同,他们还真以为杏花就坐在轿子里了。
原村里人都说,凭赵杏花那样的模样性情,要是真改了主意,保不齐就能当上小娘子,再生了儿子,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是再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和赵杏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只是赵杏花从小在村子里长大,也没听说过她是什么抱养来的,若真是中间有什么隐情,那杏花娘岂不是胆大包天,竟敢把她给卖了。
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妹两个都没吭声,只听着书香和那丫鬟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好不热闹。
周围来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那金娘子也不卖馄饨了,搬了个马扎坐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是轿子里的小娘子发了话,这丫鬟才闭了嘴,等他们走远了,金娘子才收起看好戏的表情来,刚想和林春燕他们说几句来,一想这不是张大娘,顿时没了谈话的兴致。
只问林春燕,“你娘什么时候再来摆摊,我这有几日不见她,还怪想她的。”
张大娘这几日在家里光享清福了,只等着林春燕快回来的时候,才装模作样地做起活来,那林二婶和孙娘子又不能说她什么,要指着张大娘给他们铜板的,也都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