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 林春燕还听到隔壁屋传来了雪团的叫声，喵呜喵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

张大娘显然也听到了，上完厕所她就拐到隔壁屋看了看雪团, 看着她实在可怜, 悄悄的把雪团抱回了林春燕他们的屋子里。

这个屋子有炭盆, 林春燕特地和张大娘说过不要让雪团过来，省得雪团不懂事, 到时候撞到了炭盆再把自己的皮毛被烫着了。

雪团可能也知道自己是被悄悄抱过来的，鬼精鬼精的也不再叫唤, 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的时候, 张大娘原本想早早起来把雪团抱出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发现不了，可她一睡着哪里是那样容易醒的, 还是被林桃红给摇醒。

“怎么了？”张大娘迷迷糊糊的还不清醒, “出什么事情了？”

林桃红像炭盆一样的脾气直接爆发了, “娘，是不是你把雪团抱来的？你看看他做的好事！”

张大娘一个激灵, 才意识到可能出了事情，四处张望要去找雪团的身影。

林桃红哼了一声，“你别找了，雪团已经被我大姐带出去了, 他早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 险些把炭盆给撞翻了, 上面烤着的东西都撒了一地！幸亏英娘起得早，才发现这事。”

张大娘呼了一口气, 有些心虚的面有接这个话茬。从窗户往外面看去，见外面要比平日里都亮上 一些，窗户纸都要透出光来了。

“这是什么时辰？”张大娘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想着她应该也没睡的太晚，怎么就这个点了。

“外面下雪了 。”林桃红说这个话的时候，唇角都高高的扬起来，“地上已经白白一层了。”

再细细的听，还能听到林春燕和王英娘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

张大娘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赶紧穿了衣服跟着林桃红出去。

昨天晚上烤的烧饼掉在地上，上面沾了土不说，也没有那么热乎，林春燕和王英娘就打算重新做些吃的。看到张大娘起床，才故意黑着脸说，“娘，以前是怎么告诉你的，偏就不听，要真是炭盆里的火出来，把咱们家都点着了可怎么办？”

张大娘心里也是后怕，讪讪的说：“昨个晚上去上厕所，听到雪团叫的可怜，想着会不会是太冷了，这才想着抱进来。”

“给他铺了那么厚的棉花被子，应该没那么冷才对。”

外面零零散散飘着些雪花，在天上打着旋儿似的掉下来，地上果然已经有了一层白，看样子应该也是才下起来。

“冬天这就来了啊。”

每年冬天都差不多快到十一月的时候就开始下雪，去年稍微早些，进来十月雪就下来了。

下雪对大部分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事情，哪年冬天哪个地方不冻死几个人？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那死的人还要更多。

林春燕里面穿了厚厚的毛衣毛裤，外面还套了一层现下人时兴的棉花袄子，倒没有觉得多冷，就是人看起来一下子臃肿了起来。

也有小娘子爱美的，只穿一身夹袄，这样能看起来弱柳扶风，自有一股风流在。

林桃红不怕冷，她又爱俏，说什么也不像林春燕这样穿，只外面穿了一层棉花做的袄子，头上还戴了好几多宫花。

林春燕怕她年纪小不懂事，真的冻到了，谁知摸了她好几次手，就发现她手是热乎乎的。

林桃红就得意，“都说了我不冷，你还偏不信。”

王英娘体质最不好，穿的也是最多的，比林春燕还要再加上一层，她也过来摸了摸林桃红的手，不由羡慕起来：“真是热乎乎的。”

林桃红的手是热的，反而衬得王英娘的手冰凉凉。

“这就是从前受凉太多了。”张大娘有些心疼王英娘和林春燕，“我听人说喝甜酒圆子对身体好，你们两个每天喝上一碗，往里面加上一些红糖。”

王英娘点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她娘拉下水之后落了病根，只要吸了冷气就开始咳嗽。

这才说了两句话，风把门帘吹开了，王英娘就开始咳个不停。

“说什么也得去看看。”林春燕让王英娘坐到避风的地方，“得断了根才行。”

以前说了好几次，王英娘都觉得花钱太多，直接拒绝来，这次却没有再反对。

一直咳嗽她也难受。

早上他们就喝的豆浆吃的煎饼，热腾腾的煎饼里放了火腿鸡蛋，上面撒上一层细碎的小咸菜，吃起来味道好得很。

吃完饭慧姐儿差不多也来了，他们早上都是跟着宋大娘一块吃，见他们吃的是煎饼，虽然肚子不饿，却也拿了一个煎饼吃起来。

“要是时间再长一些，往里面放些薄脆就好了。”林春燕还是有些遗憾的，可惜早上时间太匆忙，就没有顾得上。

慧姐儿张大嘴巴，“这个已经很好吃了，还能再好吃吗？”

林春燕点头，“自然，下次让你再尝一尝。”

把慧姐儿留在家里，叮嘱她有事就找林二婶，一行人才往镇上去。

二郎的板车上放了不少的野干菜，亏得这时候雪下的不大，还能推的动。

张大娘把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二郎：“你和你娘说了没？”

二郎摇摇头，这些事情一直压在他心里，他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些，只觉得憋闷的慌。

张大娘问了，他也就一股脑的说出来，“现在不是我娘那边的事，她还没怎么说呢，就是石头娘都不见我了。”

张大娘伸长了脖子去看二郎，雪花却顺着脖颈直接落了下来，冰的她一个激灵，赶紧又缩了缩脖子。

她的兔子毛围巾恰好洗了，这天也不好，直到今天都还没干。

“这咋回事？你们两个是吵架了还是怎么了？她人都来铺子里干活了，倒是不理你了，怎么觉得哪里不得劲。”

二郎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总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见张大娘和他想的一样，心里像是有了主心骨，“我也这样觉得，可我和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知道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怕就是不想和我有来往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也不嫌冷，手拉着手一块走，林桃红光顾着听张大娘和二郎说话，也没发现，只是附和他们两个的话，“不会是真的想把二郎哥一脚踹开。”

“不能吧。”王英娘觉得李梅娘不是那样的人，和二郎要是闹生分了，对李梅娘和石头也没什么好处。

李梅娘还在家里收拾，再过一会儿她就要去铺子里，叮嘱石头不要再去河边，这样冷的天要是掉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石头点头答应，欲言又止的看向李梅娘，“娘，咱们真的就不和二郎哥有来往了？”

李梅娘听了石头的问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她一直等着他来问这个事情。

“咱们已经得到咱们想要的了，何必再拖他下水？”

石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年纪不大，但李梅娘从来有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

这个样子的他和在外人眼中的石头完全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换了个人。

可李梅娘很熟悉这个样子的他，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石头很早就在她跟前褪去了孩童的幼稚。

有时候，李梅娘很喜欢在外面见到石头，那样的石头还和从前一样开朗爱笑，让她心里不至于太过的心酸。

从半年前石头捞完虾回来同她说了这个计划开始，李梅娘答应之后就一直按着商量好的来，等二郎真的把她介绍到了铺子里，李梅娘却想和二郎断了联系。

石头今天想和李梅娘说的也是这个事，“我想着二郎哥那个人是真的不错，他也不嫌弃咱们家，娘你要想继续和他来往，也不是不能。”

李梅娘心里开始挣扎起来，这段日子以来，她心里从来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平静和坚定。

二郎这个人虽然不会说话，可别的毛病她是一点也挑不出来，想着要是真能和二郎过一辈子下去，她和石头定然能过得很好。

可这段感情开始的时候就不那么的纯洁，她是和石头一块谋划的，只不过是在不断相处过程种对二郎这个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不管是她本身的条件还是这个事实，对二郎都不公平。

“还是算了，他能找到更好的。”李梅娘的嘴里有些苦涩。

有了这个活计，她和石头总算能把日子过下去了，听说青山村里也有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是最早跟着林春燕干活的人之一，当时她就没有选择嫁人，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

石头盯着李梅娘看了一会儿，她眼中的不舍和挣扎自然被他看在眼里，眼见着天色已经不早，石头就没和李梅娘多说什么。

她得去上工了。

他们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想过上吃喝不愁的日子，可石头年岁太小，到能干活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多久，光靠着李梅娘一天天的浆洗衣裳，他心里也犯愁。

林春燕的那个铺子里招女娘的事情让他们两个人动了心，可他们和林春燕虽然有交情，但林春燕也不会贸然让他们过去干活的。

石头看着李梅娘把那愁绪收敛起来，高高兴兴去上了工，就知道她在那里干得定然是开心的。

要不要说出来？

石头在家里犯愁起来，想着宋大爷对他很不错，他前段日子也从山上摘了些松针，正好可以送给他。

外面下了雪，石头也不打伞，把东西放在怀里裹着就往外跑。

林春燕和王英娘见雪越下越大，也撑了伞，两个人慢慢往侯郎中的那铺子里走。

路过先前着火的那个铺子的时候还停下脚步看了看，这房子经过半年时间的修缮，也没了那烧焦的墙面和塌了一半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