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有些事情吧,兴许还是不看的好。
楼远钧幼时为了尽可能多读书,练就了一目十行的好本事,江从鱼一旬的行程翻下来,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用了短短小半炷香。
可光是这走马观花地一翻,楼远钧就知晓了江从鱼在国子监的日子过得有多热闹。
这家伙跟这个好,跟那个也好,连夜里想到有什么话要对人说,都能跑过去与人家说上半天,根本憋不到第二天才讲。有时说着说着便与人家挤在一起睡了,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就连过去一个多月里与他没什么交集的秦溯,近来似乎都开始跟他交好了。
这秦溯……
楼远钧眸光微顿。
秦首辅在家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他是知晓的,可臣子的家事不归他管。
只要对方不是德行有亏,做事又尽心尽力,他即便觉得秦首辅对待儿子过于严苛也不可能对此说什么。
别人怎么教儿子,根本不是外人能够插手的。
尤其是对秦溯他们这些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读书人而言,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老是挨打应该好好反省自己!
所以楼远钧得知秦溯在家中的处境后,也只是从这件事上窥见了秦首辅的另一面而已。
这位看似为人谦恭、事事周全的秦首辅,脾气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又或许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太多的期望。
秦首辅的亡妻乃是将门之女,岳家曾在秦首辅最落魄的时候帮扶过他不少。
可惜后来他岳家因为功高盖主被先皇判了个满门抄斩。
这满门抄斩杀的人可比江清泓的诛九族要多,因为江清泓被株九族时先皇已经几近失势,在各方运作之下大多数受牵连的人都被办成了“株连”里的“连”,保全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性命,只判了个流放或者罚没为官奴。
而在那之前的满门抄斩,那可是连家中的奴仆都不放过的。
秦首辅在这件事上倒是表现得有情有义,岳家一家的尸骨都是他去收的,当时不少人都不敢沾手,唯有他不顾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前去料理岳家的后事。
还坚决不答应妻子的和离请求。
那时候朝野之中一片赞誉之声。
可惜他妻子还是很快就病故了,只留下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
楼远钧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戒,脑海里回放着江从鱼与秦溯他们往来的一幕幕。
哪怕只是再粗略不过的几句记录,也能勾画出那个少年意气飞扬的模样。
如果他是秦溯,他是会喜欢江从鱼,还是会嫉恨江从鱼?又或者是爱恨交织,既想靠近,又想远离。
楼远钧很喜欢揣摩人心,可一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不少人也这样关注着江从鱼,不知怎地就有些不高兴了。
他提笔写了封信,命人送到江家去。
……
这日江从鱼趁热筹措了国子监内第一场“夺席谈经”。
沈鹤溪给的议题早都传达下去了,不少心里有鬼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大意是君子是周全的、公正无私的,能够把能团结的人都团结起来一起办事;而小人则正好相反,烦闷是狭隘的、喜欢比附的,他们热衷于与利益一致、臭味相投的人结党营私,并极力排挤那些与他们立场不一致的人。
这句话明摆着是在敲打他们啊!
他们以前的种种作派是不是都被沈祭酒看在眼里?
当然,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比起连续九天闷在斋堂中苦读,那肯定是举办这种多斋联动的热闹活动更有意思。
江从鱼也是这个想法,可惜他全票当选本斋负责出去沟通联络的“头人”,没办法下场参与这次夺席活动了,只能在边上眼巴巴地瞧热闹。
那可怜劲都直接写脸上了,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们表现得愈发积极,生怕自己丢了本斋的脸。
有人的坐席被夺走了,也不算特别懊恼,还特意问出对方观点的出处才依依不舍地退到边上当看客。
有些本来就没敢报名上场的人则都在暗自感慨同窗的机敏与博学,有些事例和观点他们也是知道的,可他们却从没想过还能用不同的角度来围绕议题进行阐述!
这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不仅让参与者感觉酣畅淋漓,连旁观者也觉获益良多。
现在他们只想回去狠狠多读几本书,争取自己下回也能报个名去露把脸。
读书,读书!
这场热热闹闹的夺席谈经才刚结束,天就哗啦啦地下起了雨。
江从鱼只觉这场雨让初夏的闷热一扫而空,来得好生痛快。他哈哈笑道:“不如我们跑回去,当是冲个澡!”说罢不等别人反应,他已经第一个跑进雨里去了。
致知斋的其他人见状只是愣了一会,便也跟着跑了出去。也不知谁先在雨里嗷了一嗓子,一群小年轻就迎着大雨怪叫起来,吵得学官在廊下震怒地呵斥:“安静,安静,鬼叫什么!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
回应学官的是更热闹的雨声、脚步声、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