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基本可以确诊是特发性肺动脉高压。”医生熟练地敲击键盘,“我给你开单子,办理住院吧!”
苏清词捡起报告单:“不用了。”
医生:“?”
苏清词起身离开诊室,走得干净利落。
回手关门,将医生错愕的呼喊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苏清词乘电梯下楼,从三楼的心内科走到门诊大楼出口,花了十分钟。有点累,去自动贩卖机前扫码,手指习惯性的点去罐装咖啡,即便恰好想起“有病”,他也没有改换矿泉水。
今日有降雪,天气灰蒙蒙的,苏清词裹着浅灰色薄羽绒服坐回车里,坐了很久,冰凉到苍白的手指才恢复些血色。
他望着挡风玻璃出了会儿神,右手放下咖啡,左手拿起ipad,简单输入关键字,一秒跳转词条。
IPAH,多见于中青年,病因不明,可能和药物因素、病毒感染、或是遗传有关系。它会引起很多并发症,如右心衰、肺部感染、肺栓塞、猝死等等。
治疗主要针对血管收缩、内膜损伤、血栓形成及心功能衰竭等方面,运用靶向药,或是外科手术。
苏清词退出网页,手指戳在搜索栏里,智能的搜索引擎立即弹出“特发性肺动脉高压能活几年”、“特发性肺动脉高压能不能治愈”等相关词条供用户选择。
苏清词视若无睹,直接将平板扔到副驾驶座。
病生在自己身上,多少有数。
他得了一种罕见的、无法治愈的绝症。
他讨厌人多的地方,要不是前几日咳血咳的厉害,他压根儿不会跑到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公立医院检查。
从检查,等结果,到被医生盖棺定论,这期间要说毫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才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年华,家境优渥,事业有成,却被告知命不久矣。
换个人肯定要跟爸妈抱成一团崩溃痛哭,再歇斯底里的痛骂“全球八十亿人口,凭什么就我得病”。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要么积极治疗,要么自暴自弃。
苏清词有点另类,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惨遭晴天霹雳的颓废,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态。后来苏清词想明白了,大概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陪护的关系。
自己做检查,自己听结果,因为没有牵肠挂肚的父母和凄然泪下的恋人陪诊,所以气氛烘托不起来。
苏清词自嘲一笑,揉揉酸胀的眼睛,干干的,没有眼泪。
喝完一罐咖啡,从裤兜里把团成一球的超声检查报告单拿出来,摊平铺开,这样比较好撕。把碎纸片塞进咖啡易拉罐,再将咖啡投入路过的拾荒老人的编织袋里。
苏清词开车回家,途中特意绕了远路,多跑了四十分钟车程去买裴景臣最爱吃的啤酒烤鸭。
到家时快六点了,灯暗着,裴景臣没回来。
苏清词换上居家服,又去厨房洗了手,隔着快餐袋试了试尚有余温的烤鸭。掏出手机看下时间,点进置顶聊天框,发出四个字:[下班了吗?]
不到一分钟,裴景臣回复道:[在开会。]
苏清词又问:[几点结束?]
这次过了两分钟:[七点。]
[你现在回]苏清词顿了下,把字删掉,再写:[你能不能现在回],又顿了顿,删掉。
裴景臣不是社畜,他是老板,何时开会何时散会,他说了算。
苏清词不止一次要求他提早下班陪自己,也曾在他开会时坚硬的命令他回家。
裴景臣是个工作狂,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他享受在商场驰骋的过程,偏偏身边有个恋爱脑阴魂不散。
苏清词相当有自知之明,裴景臣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用厌恶二字形容。或许一开始裴景臣对自己有点好感,但也被他后续层出不穷的骚操作给磨光了。
年少时不懂什么是爱,只本能依赖这个大他两岁的邻家哥哥,是做噩梦第一个喊他名字的那种依赖。
后来上了高中,有次目睹两个男生在小树林里接吻,那一瞬间宛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捂着自己炽热跳动的心,那里满载着裴景臣。
可裴景臣的心里没有他,连个站票都没有。
苏清词才不管那些,为了得到裴景臣,他软硬皆施过,威逼利诱过,不光彩的手段也有过。
他成功跟裴景臣“恋爱”并同居,即便裴景臣对他冷若冰霜厌恶至极,他也甘之如饴。
裴景臣经常问他:“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会笑着勾住裴景臣的脖子,将自己的锁骨递到他唇下,身体力行的彰显着自己的死性不改。
苏清词承认自己性格恶劣,糟糕透顶。
他偏执,极端,刻薄,自私,占有欲强,大概在裴景臣心里还要多加一个“无耻小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清词在裴景臣心目中的形象早就千疮百孔,既然无法挽回,那就破罐子破摔,将任性二字贯彻到底。
互相伤害也好,那些任性化作无数回旋镖捅在苏清词自己身上也罢,他本来就无药可救了,只要能跟裴景臣“恋爱”,只要他们俩还睡在一张床上,足够了。
至于裴景臣的心,来日方长。能打动就好,不能打动也算了,只要将他人拴在身边就行,栓一辈子。
苏清词曾轻狂的认为,只要自己不放手,谁也不能让他跟裴景臣分开,谁也休想拆散他们。
五指紧攥着手机,攥的骨节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