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雄性之间有种非常原始的比拼,第一眼就能打量出来。
黄毛迟疑半秒,照做。
对方把烟捻灭在黄毛掌心,动作利落,压根没留反应时间。
“啊——!!”
黄毛反应过来,捂着手痛叫着跳起来。
男人退了半步,看着人弓背跳得像虾子,眉头微挑,轻笑,透着散漫的不屑。
“有小孩儿的地方,抽什么烟,要装别在这。”
很快,有个穿休闲西装的年轻人赶过来,绕过破口大骂的黄毛,微笑着给周围人颔首抱歉,气质称得上如沐春风。
转头,徐渊咬牙切齿地捏着他肩:“你没事吧你?”
梁弋周耸肩,满不在乎。路过黄毛时又冷不丁加码:“对了?你没妈吗,长着嘴不会说人话啊?”
“老子今天不干死你!”
黄毛几乎要气撅过去了,冲上去就要抓住他领子。
……
简直一场闹剧。
众人瞠目,闻声围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
徐渊吓得赶紧把人分开,正准备抓着他赶紧离开,忽然想起被惊吓到的核心人员。
在良心的驱使下,又抓着祖宗返回摊位,给那个抱孩子坐回椅子上,明显因为局促而安静下来的母亲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
徐渊知道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老板,争取这次集市机会也不容易,面对冲突第一时间更愿意息事宁人,不想撕破脸。
梁弋周倒好,回老家这趟心情指数极低,今天更好,简直是混混血脉觉醒了。
“抱歉啊,我不是有意的。”
梁弋周也恢复了正常社交水平,收起了玩世不恭,笑得眼微微眯起,瞬间冲散了五官线条过于锋利带来的凌厉感。
他对低头看摊位上满满当当、没卖出去多少的甜品和果脯,随口道。
“我这边朋友多,您——”
“不用。”
戴着口罩的年轻母亲轻声开口,截断他。
她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儿,只露出发旋,声音比刚才更低。
“想要你们拿一盒走就好。”
“那我多拿几个,谢谢。”
徐渊顺手扫码付了钱,用手肘撞了下梁弋周,示意他多挑点。
梁弋周没动。
他站在原地,闷热的夏日晚风吹来,吹得黑色衣角微微掀起。
“怎么了?”
徐渊感觉到异常,扭头看他,紧张地蹙眉。
偏偏原馨此时醒了,像一尾捉不住的小鱼,正要从崔钰怀里挣扎下来。
崔钰怀里没了孩子,于是慢吞吞抬头,摘了口罩。
“随便选。”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两人礼貌颔首,也恢复了正常社交水平,一双杏眼温柔潋滟:“是我该谢谢你们。”
徐渊:“不用不用——”
“拿吧。”
梁弋周说。
“她欠的,该拿就拿。”
语气客气冷漠,视线从旁边的原馨扫一圈,转回来,落到她身上,举重若轻,毫不在意。
孩子。
这显然是孩子。
梁弋周:“恭喜。”
崔钰颔首:“谢谢。”
下一秒,梁弋周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徐渊的问话从身后遥遥飘来。
“哎是你自己说要的你又不选蛋糕啦?!”
**
崔钰晚上八点半收的摊,比前一天早一小时。
有穿藏蓝色夹克的主管来过,详细咨询了她傍晚发生的事,崔钰还没来得及开口,其他摊主已经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
“行,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会督促严肃处理,各位看见不文明的现象,也可以及时出手制止举报。”
几句官话后,等人群散了,这主管才又严肃看向崔钰:“走吧。”
主管走马上任第五年,顶头上司是招商局的领导,今年的重点是招商、安商、富商加城市系统转型,白纸黑字写着呢,重点是转型。跟这些投资机构打交道,再选出合适的组支基金交给人家管,最好手把手帮着办成产能落地这事,算是目前的重中之重了。
今晚这意外当事人,是盛颐创投的两名 GP,虽说人家本来也有项目要考察,但看一眼那履历,那人脉,愿意在这待上一周,怎么着都算贵客了。
今天开完会正好有空,本来想带着这批贵客看看活动,休息散心,结果就遇上了这档子事,跟一混混杠起来了。
领导听完太阳穴都要冒烟,无数糟糕案例从脑海飞过,生怕人家一拍屁股、带着坏印象连夜飞走了,赶紧把两位合伙人拉去单独摆了桌饭。
摆饭摆饭,自然要集齐当事人。
崔钰也得在。
她有了心理准备,一推门,红木圆桌坐着几个人,一打眼扫过,也没太惊讶。
说是饭局,也不是来吃饭的。
第一件事,就是被主管推着过去好好谢人家。
——态度要好,尊敬一点,要是有条件最好感情充沛一点,要是忍不住掉了眼泪也没事,要表现出我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呐。
崔钰被推到跟前,再次站到了对方跟前。
他坐着,坐姿稍显散漫,指尖在桌面依序轻敲,有一下没一下。
那双黑眸打量起人,已然陌生许多。
褪色的骤然变鲜明。
像很久前一场漫天雪色,再次现出原色,变得刺目,也显现出令人不安的痕迹。
记忆倒退留下的。照在雪地上的光影,是明与暗掺在一起。或许写作记忆,读作厄运。
崔钰垂了几秒眼,最终抬眸。
平静地看向他,伸出手。
“今晚,非常感谢您。”
周围有什么附和或催促的声音,她也听不太清。
他这张脸是很大的干扰项。
梁弋周把她的手晾在空中足足半分钟,最后才站起来,不轻不重地握住,一贯的笑意,轻佻又玩世不恭。
“不用,顺手。”
手心交握的瞬间,干燥温热与冰凉柔软交触。
男人的指腹与虎口有茧,触感清晰磨人。
这并不奇怪,梁弋周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他也从不避讳这一点。
崔钰出神很短瞬间,垂眸凝视。
只是这些磨人的茧与指尖,曾经游走过其他地方,用手指摩挲对方的疤痕,在夏夜蝉鸣中汗湿着纠缠,把所有恼人话语吞没在含糊不清的吻里,指骨与脊椎相触,指甲从温热结实的背上划出血痕。
曾经,手的作用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