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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 / 2)

卢湛英思虑良久,随即去往东宫。

此时不过申时,孟岁檀正在处理政务,腾不开手,侍卫便说让他等一会儿,还是怀泉瞧见来人把他请了进去,顺带禀报了孟岁檀。

卢湛英和孟岁檀沟通了此事,希望他能看在表兄妹的关系上打点一番,冒然这般,他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只是皎皎在前,便也顾不得旁的什么了。

“卢大人放心,我会安排人去接应。”

他目光凝肃,笃定沉稳的应下,卢湛英感激拱手:“多谢少傅大人。”

在弯腰之际,被大手稳稳地托住:“不必,是我该做的。”

天色昏暗,宁离腹中饥肠辘辘,手抖得已经握不住笔,重华宫内灯火通明,阵阵珍馐气味飘散了出来,勾的宁离腹中更难受,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心头提着一股气。

身边一直有宫女看着她,一旦她停笔便会说:“还请小宁大人尽快作图。”

故而一日下来,她的手臂完全脱力,颤抖着连笔都握不住,宫门已经落锁,她今日看来是出不去了,怕是挨饿受冻还得一直画。

日头彻底隐于西方,园子里一片漆黑,看不见摸不着,不时有虫鸣声传来,重华宫的宫令终于说:“新作的折枝桃花图娘娘很满意,劳烦小宁大人了,我们娘娘要休息了,便不送小宁大人了。”

现在已经戌时,宫门落锁她也出不去,只能回画院。

宫女送她到重华宫门口,踏出宫门的一瞬,身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孤零零的站在宫道上,饥寒交迫,深夜的宫道上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零星的烛火,阴森幽暗的犹如鬼城。

周遭静的连她胸腔内的心跳声都一清二楚。

“小宁大人。”身后一声轻唤吓了她一大跳,一位姑姑掌着灯笼在一侧静静的候着,见她出来,提着灯笼上前道:“我是孟大人安排来接您的。”

孟大人?宁离愕然不已。

不待她仔细思索,那姑姑便说:“得紧着些走了,殿前司巡视的那些侍卫已经打点妥当,一刻钟绕过,足够您回崇青馆了。”

宁离不再迟疑:“多谢姑姑。”

一路上,她低着头跟在这位姑姑身后,如她所说,确实没有碰见巡视的侍卫,崇青馆的大门紧闭,她从侧门挤了进去,随后透着门缝说:“今夜多谢姑姑,不知姑姑名讳,改日必定回报。”

“不必谢我,要谢便谢孟大人,我也是受人所托。”那姑姑并没有承她的情,冷冷淡淡的说完便离开了。

宁离关紧了侧门,崇青馆内没有一丝灯火,她摸着黑进了殿内,殿门吱呀一声打开,白日热闹的正殿现在没有一丝人气儿。

她摸黑寻到了自己的桌案,坐了下来,却摸到了好几个油纸包,她摸索着就着黑暗打开,点心的甜香飘了出来,勾着她腹中更饥肠辘辘。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一声响,殿内突然明亮了起来,宁离懵然抬头,对上了长身玉立立在她身前人影的冷眸。

孟岁檀蹙眉看着她一侧颊边塞得鼓鼓的模样,唇边还沾着点心的酥屑,看着茫然又惊惧。

突然冒出来的他让宁离以为自己在看花眼了,吓得手里的点心都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在这儿?”

“你就吃着这个?”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宁离拍了拍衣袍站了起身,又问了一次:“大人为何在这儿,这么晚了不该已经出宫吗……”她慢吞吞的反问。

就算是未出宫也该在东宫詹事府中罢,为何会在崇青馆。

“大约是庸王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你被舒贵妃留在重华宫,她是没办法罚你,所以只能想折腾人的法子。”孟岁檀回身点燃了殿内的蜡烛,绕开她的问题说。

殿内愈发明亮了起来。

“还是别点这么多了,万一被外头巡视的侍卫看见就不好了。”她担忧道。

“无妨,我已经同殿前司打点好了,今夜他们不会管这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岁檀不疾不徐道。

宁离没再问为什么他会在这儿了,下意识的逃避开,环抱着膝盖不说话。

孟岁檀又看了眼那点心,不大赞同道:“你一日未吃饭食,只一些点心如何能裹腹。”

“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饿。”她清了清嗓子,嘴硬,但下一瞬腹中清脆的声音响起,叫她的头瞬间低了下去。

“吃这个吧。”她的面前摆下一个食盒,孟岁檀揭开食盒里面是几道热菜荤食,还有一碗甜丝丝的热粥。

宁离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接受,孟岁檀很了解她似的说:“吃罢,今日这一切我都是作为一个表兄应该做的,你没必要有负担,接受就好。”

“至于我的心意……并不是那么重要。”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为今,只有一条准则,便是对她好,要把错失的那些年都补上,要比她的虞师兄对她更好,好到卸下她的心防,好到让她的视线愿意落在她身上。

他在改变自己的策略,倘若她不喜欢虞少渊,他绝不会是如今的样子,但她喜欢虞少渊,他也不是傻子,只知道莽干,不懂法子。

他都这样说了,宁离咬着唇慢吞吞道:“我竟不知,孟大人何时这般好说话了。”她神情有一丝小小的嘲讽,但卸下了白日的梳离和不耐,露出了最真实的一角。

“你帮了我不少,我还是要谢谢大人。”她乖巧的拱手,公是公私是私,虽然她不喜欢他了,但是只要孟岁檀不像那日一样……强迫她,或者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二人就还是能维持表面关系,无论是同僚还是他总是执着的兄妹。

同在宫中,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孟岁檀神情柔和,华美矜贵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温润霜色,“你若想谢我,便送我一幅丹青墨宝如何?”

宁离边吃东西边含糊问:“自然可以,我平日也好收藏一些名家藏画,届时你去挑一挑,看看喜欢哪幅,赠予你。”

她很大方的说,但孟岁檀却摇头:“都不要,我想小宁大人亲自作一幅送给我。”

“啊?”宁离咬着筷子陷入了纠结,倒也不是不行,但她技法生疏,赠予人显得有些拿不出手。

“嗯,你就画一幅,我,如何?”他循循善诱,唇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宁离拧起了眉头,万万没想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有些不大情愿了,但转而一想人家帮了自己忙,这个人情不还回去怎么可以。

“那……好吧。”她把头埋进碗中,孟岁檀却察觉到她的手腕在发抖:“你手怎么了。”

大约是声音太高,把人吓到了,她差点把碗给摔了,手腕处的酸痛时刻提醒她。

“今日在重华宫作了一日画,手腕有些酸痛罢了。”她恹恹地揉着手腕。

孟岁檀沉着脸说:“我去太医院给你拿药来。”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歇一晚就好了,这算什么,当初祖父训诫我练习,是今日的几倍,就是今日舒贵妃不准歇息,才累疼了。”

“听话。”他匆匆撂下一句后起身出了殿门,没了身影,宁离又惶恐又不安。

她埋着头慢吞吞的吃菜,食盒内还有竹筒,里头装了热水,还能维持一些体温,但崇青馆内冷的很,正是白日和晚上气温相差大的月份,宁离没一会儿便冻的蜷缩了起来。

她趴在桌案上,昏昏沉沉的打盹,虽困的不行,但嘴里念叨着若是孟岁檀被抓走了,她得讲义气去作证。

迷蒙间身上盖了厚实暖和的大氅,暖意让她忍不住瑟缩着埋到了里头,孟岁檀轻轻的把她的手腕拽了出来,大约是太累了,宁离没有一点察觉。

细细的手腕被他捏在掌中,烛火下,散发着柔白光晕,像象牙一般,细腻温润,而腕下的大掌,呈深色状,一深一白间,对比极其明显。

他拿药油细细的揉着她的手腕,力度拿捏得当,好像天生就会照顾人。

揉捏完,他也舍不得放开,就这么安放着,环着牵着,烛火为她的眉眼渡了一层光晕,紧闭的双眸上长睫轻颤,睡得正憨。

翌日,宁离被殿内打进的第一缕晨光所惊扰,她迷蒙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绯色身影端坐在一旁手上不知道打哪儿来一本画谱,闲闲的翻阅。

他一晚上没休息?

冒出这个念头的宁离愣了愣,她坐直了腰身,一晚上趴在桌案上休息压的她脸一侧像个柿子,眉眼娇憨,神情懵然,坐在那儿发呆。

“醒了?”孟岁檀一夜未睡,瞧着一点都不疲累,仍旧是一副端方整洁的样子,眉眼隐隐舒展。

宁离嗯了一声下一识揉了揉手腕,发觉酸疼减轻了很多,也不发抖,只余微痛。

她纳罕的甩了甩,闻到了淡淡的药香,才反应来貌似被上了药。

二人似乎又回到了及笄前的日子,他是一个好兄长,体贴、关怀,完美无缺,曾经她时常因他的顾念而心动,现在却只余感谢。

孟岁檀把手中的册子摆到了她面前:“你还看这个?”

宁离狐疑的接过那册子,翻开一瞧,脸色一滞,肉眼可见的从脖颈到耳根再到额头,迅速的红成了一片,图画精湛,内容却让人血热喷张,但孟岁檀却没被影响什么,反而自若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