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程家的掌厨聘请的是西餐名厨,顾渐最近胃口不大好,呈上来的菜没怎么动过,掌厨变着花样献上了浓淡相宜的法餐,口味繁多的意大利餐,翻着花样刺激他的胃口,除了英国菜,可能因为英国没有美食吧。
顾渐刚从引力公司回家,掌厨推着餐车,将刚出炉的牛排呈在桌上,黄铜的盖碗掀起来,热乎乎的香气扑面而来。
程希觉坐在餐椅上,有条不紊挽起衬衫袖边,瞧一眼他说:“坐吧。”
仆佣撤开椅子,顾渐坐在程希觉的对面,餐盘中光滑明亮的刀叉明光闪闪,他闻见荤腥犯恶心,没什么食欲,勉强吃了两口配菜,便搁下餐刀。
程希觉看向完整无缺的牛排,“不合胃口?”
顾渐端起水咽下去,压住泛上来的酸意的反胃,“我太不饿。”
程希觉扯起餐巾擦擦嘴角,“我们去吃点中餐怎么样?”
没有给顾渐考虑或拒绝的机会,程希觉下颚一抬,示意周姨拿来西装外套与车钥匙。
他做惯发号施令的掌舵人,即便询问旁人意见,那也只是出于社交礼仪,实际上根本不给对方裁决的余地。
灰蒙蒙天下着淅沥小雨,乌亮轿车停在别墅的台阶下,程希觉摁下车钥匙解锁,问身旁的顾渐,“你会开车吗?”
顾渐点下头,“会。”
程希觉沉吟一下,含蓄地问:“你喜欢什么车?”
“吉普。”
“嗯,还有呢?”
吉普顶配也不过五六十万,程希觉送不出手。
顾渐躬身坐进副驾驶里,随口说:“五菱宏光。”
程希觉侧过身拉过安全带为他系上,置若无闻地问:“布加迪和迈凯伦,你喜欢哪个?”
顾渐垂下眼,洞若观火的眼神明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程希觉顺手在他柔韧紧绷腰侧掐了一把,压低声音说:“别想太多,你是我太太,自己该有辆好车。”
顾渐没说话,侧过身头靠着玻璃车窗,一副散漫无所谓的样子。
曲折的山路寂静无声,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雨刷器像吊钟似的来回摇摆,轿车的隔音绝佳,听不见外面任何声音,世界寂静得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程希觉单手把着方向盘,指腹轻轻敲着纯黑真皮,斟酌了一阵问:“我看过你档案,你怎么不继续弹琴了?”
“家里不喜欢。”
顾渐纤细嘴角翘起来,一侧的笑涡莫名有点冷冽的甘甜,“我妈不喜欢我游手好闲,她希望我能当医生律师什么的,最好和她一样当老师。”
自从上回程希觉去了一趟于晓的爱心收容所,他察觉到和顾渐中间那层厚厚的冰膜似乎消融了一些,顾渐不会再用戏谑的态度回避交流。
程希觉目视前方蜿蜒的山路,肯定地说:“你很优秀,不算游手好闲。”
顾渐略微诧异地睨他眼,没想到程希觉竟然会称赞,嗤笑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程希觉沉默几秒,故作轻松地问:“因为你喜欢音乐,所以她抛弃你了?”
顾渐别开脸,盯着玻璃窗上滚动的水珠,嘴里挺淡然地说:“和这个没关系,都因为我的错。”
顾仁郁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娶老婆的眼光很毒辣,第一任妻子出身书香门第,年轻貌美,知书达理,在那个年代还是重点高中的教师,上门说亲得踏破门槛,但宁婉就相中了顾仁郁。
当年在旁人看来两个人男帅女靓,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可从结婚到怀孕不到一年的时间,顾仁郁就搭上苏家这颗参天大树,为了当乘龙快婿,什么礼义廉耻都忘了,带人逼着大着肚子的宁婉去引产离婚,孩子月份大了,打了是要宁婉的命,宁婉忍气吞声离了婚,生下顾渐自己照顾。
就是因为这段耻辱的经历,宁婉对顾渐要求从小非常严苛,职业习惯产生的控制欲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小到鞋带该系几条弯,坐姿不能松散没正行,必须挺腰直背。
大到考试成绩、该和谁交朋友,宁婉在自己心里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表格,必须符合每一条规定,才配得上做她的儿子。
顾渐一直让她很满意,让宁婉引以为傲的完美作品。
但人是一种生物,过度的自律会触底反弹,那时候的顾渐就像一根绷紧的橡皮筋,一年一年不断地拧紧,直到皮筋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爆发的回弹力伤人伤己。
车子停在一间米其林的中餐厅,看到程希觉的轿车,门童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避开大厅,一路引进贵宾包厢。
唐风遗韵的屏风绣着锦鲤,太师椅、红木八仙桌、桌上的香炉烟雾袅袅,楼下舞台奏着丝竹管弦,挺像那么一回事。
服务生拿来两份餐单,递给他们二人,顾渐捧着翻了几页,“酸溜藕片、柠檬虾,甜点要梅子片。”
程希觉瞧着他,眼底隐隐发笑,“原来你喜欢吃酸口的。”
经他一提醒,顾渐才发觉点的全是非常酸的菜,这些天他看见油腥就想吐,反倒是酸口的菜让他重新有了食欲。
以前他分明不爱吃酸口的食物。
有食欲是件好事,菜一上来,他久违的食指大动,旁人吃两口就酸的龇牙咧嘴的梅子片,他面无表情地吃了一整碟。
程希觉在家里吃过了,点了几个招牌菜后,端着下颚静静地欣赏顾渐用餐。
看了一会,他得出一个结论:顾渐的家教优良。
吃饭拿筷子的姿势都很考究漂亮,轻悠悠的细嚼慢咽,喝汤一点声响都没有,公筷和私筷转换得行云流水,就出身豪门的顾苏餐桌礼仪都比不上他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