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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2)

捐掉八十万的那天, 是很普通的一天,在漫长的联络工作后,缪存终于如愿把钱定向捐给西双版纳他母亲所在的那个贫困县,以让更多的贫困儿童可以不再失学。

“其实也可以把钱留给小姨。”骆明翰淡淡地说, “你对自己太严格。”

那笔钱本来就是缪建成欠他的, 欠他母亲的, 八十万作为他过去所受之罪的补偿,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完全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留下, 或者像他说的赠予给小姨一家, 以报答过去十年间她对缪存的温情和恩情。

“我在乎的人,我会自己赚钱报答, ”缪存看着电子回执勾了勾唇,“八十万对以后的我应该不算什么。”

现在的催债团队也跟民警办案似的,因为怕事主自杀失踪后说不清, 因而全程都有记录仪摄像记录。事后三天, 赵女士把录像打包发到了骆明翰的私人邮箱。骆明翰哪有这个闲工夫这个恶趣味,扭头就给忘到了脑后。

五一小长假前,骆明翰回了趟家, 骆母上来追着他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打:“骆明翰!你个、你个不争气的!这么好的老婆都给你作没了!”

骆明翰人都懵了:“不是,”他一边躲一边哭笑不得, “你在说什么东西?”

骆母捏着那根透明的翡翠镯子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你还想狡辩!”

完了, 年初一那天因为吃骆远鹤的醋吃得头脑不清的, 把首饰盒随便一塞就没管了, 回头死活也没想起来。

骆母幽怨地瞪着他:“你个不长眼的, 妙妙一看多好多单纯一孩子, 你还不知道珍惜, 整天就知道玩玩玩!瞎搞胡搞!在外面跟些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人乱搞,就比好好谈个恋爱结个婚快活那么多吗!”

灵魂拷问下,就连向来不怎么管闲事的骆父,也用目光谴责他。

骆明翰噎了一下,心里也有点郁闷:“别乱冤枉人行吗,我什么时候乱搞了?”

骆母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他一眼:“反正我那么好的儿媳妇没有了!”

其实这样的局面是皆大欢喜的,要不然骆明翰也得专门找个时间编理由打发他们,说自己跟缪存因为不合适已经分手了,现在直接让他妈自己抖出来,还省得他编谎。

骆明翰知道,作为一个善于权衡和控场的成年人而言,他应该顺水推舟地大方承认下来,而他妈再伤心惋惜也不过就是一阵子,眨眨眼就过去了。

骆母被他扶着双肩,看着他欲言又止,一番话不知道在舌尖滚了几滚,硬是没说出口。

“你有屁就放。”骆母没好气白眼他。

“没分手,没丢。”

“什么?”

骆明翰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母亲,“我跟缪存没有分手,你这么好的儿媳妇还没丢。”说完,莫名勾了勾唇,像是自嘲。

“真的?”骆母明显一喜,又想起自己大儿子少得可怜的信誉,脸色又一翻:“你少来安慰我!”

“真的,”骆明翰笑了笑,“那天不是喝醉了吗,洗澡时我就帮他摘了,他没戴习惯,第二天肯定也忘了。”

倒也解释得通。骆母埋怨他:“那你也记不起来?万一妙妙误会,以为是你收回去了,他不就白伤心了这么好几个月吗?”

骆明翰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吸气。他没办法告诉自己母亲,这当中没有误会,真正伤心了好几个月的那个人是他。

“那你明天带他回来吃饭吧,”骆母把镯子重新收好,一颗心终于按回到了胸膛里:“就说我特别想他了,刚好也赶上放假。”

要拒绝的话,是很好拒绝的,但骆明翰点了点头。上楼时,骆母犹在身后喊着:“你别忘了啊!跟他约好时间,你亲自去接!”

骆明翰约了缪存,顺便让司机把厨师老岩给先带过去了,省得他妈下厨折磨人。

因为骆明翰总舍近求远,住在大学城这边的日子越来越多,以至于缪存也越来越习惯一下课就往跃层跑,跟麦特同租的别墅反而很少回了。

只是上下课真是折磨人,骆明翰早上不着急时,便开车送他,缪存拗不过,只能让他先把自己送到职校,再扫共享单车生死时速踩着上课铃进美院教室。

一个人再怎么厌恶麻烦、再怎么自嘲自己多此一举自讨苦吃,也终归是有惰性,大约是贪恋车厢里的暖气和舒适,总而言之,缪存被这样折腾麻烦久了,竟然也不觉得麻烦了。骆明翰每天都会舍不得他,送到教学楼前停下车后,总要抚着他的脸亲吻一会儿。

早春的料峭中,缪存踩着自行车赶往美院,呼吸出的白雾里似乎都还带着骆明翰的气息。

五月的清晨中,脸庞上被骆明翰掌心留下的温度被风吹散,女同学说,缪缪,你香水真好闻。

五一院里组织写生,学生自主报名,缪存带着报名表回了跃层。他小心惯了,像这些会暴露美院信息的东西都会小心折好塞进画册里。好在大学的教材都用得杂,像什么美术史艺术概论之类的理论书,缪存都推说是自己出于兴趣从美院图书馆借的。为了更逼真,他还二手收了一套动画制作的教材。

东西刚放下,骆明翰便推他去换衣服。

衣帽间里原本只有骆明翰的衣服,缪存留宿一夜,便留下一件,慢慢的,竟然也装满一个衣柜了。如果有陌生人到访,缪存那种“偶尔留宿”的说法恐怕骗不过他——任谁都看得出,这间屋子有两个人在同居,一个有很多领带和西装,一个有很多颜料和T恤帆布鞋,他们日夜待在一起,夜晚在一张床上入眠,一个抱着另一个。

骆明翰亲自为他挑衣服,是他送给缪存的,“带你回我爸妈家吃饭。”

缪存抓着衣服茫然,“啊?”

“啊什么啊?”

“你还没告诉她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骆明翰反问他:“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缪存咬了下唇,乖乖闭嘴了。

“等真正分手了也不迟,”骆明翰说,停顿了一息:“反正我们也会分手的。”

“好吧。”缪存乖顺地接纳了他的主张,把胳膊伸进袖筒里,再兜头套上,“也快了。”

也快了。

骆明翰垂下脸,听着缪存关上柜子的动静。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便笑了笑,但缪存也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笑。

到了骆家,骆母比上次更热情亲热,还带着嗔怪的埋怨:“怎么这么好几个月不来吃饭!”

缪存不善言辞,尤其是面对长辈,他只能口笨舌拙地说:“功课太忙了,忙着申请学校。”

“是专升本吗?”骆母问。

“是留学。”

老岩在厨房里忙活,骆家人便都围着陪缪存。他回答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席面很快陷入安静,缪存心里慌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骆明翰。

“他申请了法国的学校。”骆明翰帮他解围,“顺利的话今年下半年就出去了。”

骆母跟骆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讪讪笑道:“是好事,是好事,那现在进展怎么样啦?”

“已经提交了文书和作品集了。”

“不用学语言吗?”

“录取了以后,先去上语言学校,然后再慢慢参与到日常的教学课程中。”

“那……要几年呀?”

“不一定。”

“不一定?”骆母狐疑地问,骆明翰立刻解释:“他的意思是不一定是两年还是三年。”同时握了握缪存的手。

骆母显然是个乐观的人,马上又转阴为晴高兴起来:“那你们一定是准备在欧洲公证了?这样也好,也好。”

骆父也附和:“还年轻,有梦想就要去追,不应该被家庭和婚姻困住!”脸色一板,严肃承诺道:“你放心,骆明翰我们会帮你好好看着,绝对不会给他机会乱来!”

作为一个莫名其妙就信誉破产的狗男人,骆明翰扶住了额,缪存干脆笑出了声。

“但是阿姨的意思呢,咱们是不是还是在国内把酒席办了,把请帖发了,广而告之一下,再出去呢?”骆母牵起缪存的手拍了拍,“你别笑话阿姨着急,我是为骆明翰着急,你这么好,又这么年轻,外面比我们骆明翰优秀的男的多了去了,他没有危机感,阿姨心里可是很有的!”

缪存愣了一下,本能地反驳:“阿姨,我也没有那么好……”看了骆明翰一眼,笑了笑:“你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阿姨就觉得你好,阿姨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全职主妇,但谁是什么样的人,阿姨却是一眼就能看准的,”骆母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好孩子,错过了,我要为骆明翰遗憾一辈子的……你干什么去?”

她仰头看着忽然站起身的骆明翰,不知道他突然间的发什么疯。

骆明翰摸着裤兜,一边大步往外走,只仓促地扔下一句:“抽根烟。”

走了两步,终于意识到兜里既没有烟,也没有打火机,只能匆匆折回去,俯身从茶几上抄起烟盒:“你们聊。”

一桌人都仰着脸看他,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停留,甚至也没舍得多看一眼缪存。

“神经兮兮的。”骆母白了他一眼,跟缪存说:“随他去,脾气大着呢,跟远鹤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性子,远鹤呀……”她看着缪存也从沙发上站起身,茫然:“怎么了?你也要去抽烟?”

缪存低着头:“我去陪陪他。”

院子里牵的藤木植物都开花了,紫的粉的零零星星的,在风里摇摆。这个城市总在春天时刮大风,刮得尘土弥漫的。lucky蹲在骆明翰身边,以为骆明翰是出来跟他玩儿的。但它仰着头,黑黑的眼珠子里越看越只剩下困惑。主人应该不是来找它玩的吧,因为他看着并不是很开心,开心的时候才能玩得好,不开心,玩起来便会扫兴。

骆明翰伏在栏杆上,要命似地抿了一口,烟草味在空中弥漫,他滞闷的心口深深起伏。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烟瘾很重的人,尼古丁、酒精、□□,都是他在享受,而非沉沦。说到底,像他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把自己的心情喜好和意志都交付于外物。

让自己的喜怒和起伏都被掌控。

“骆哥哥。”

骆明翰身形一僵,垂首掸了掸烟灰,收拾好表情才转过身来:“你怎么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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