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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1 / 2)

因为平时还要上课, 所以缪存每天只能下了课后再过来,有时候临时有了什么推脱不了的事,他便在晚上过来, 陪骆明翰散散步, 再匆匆赶回学校。为了尽可能攒够去法国的生活费, 他省吃俭用,打车是舍不得的, 每天单程就要在公交和地铁上花近两个小时, 回去时lily倒是一定会给他安排车子。

但画画也不能荒废,缪存原本每天拿画笔的时间最起码也有八小时, 浪费在通勤上的时间都只能从他睡眠中找补, 如此一来,画到凌晨三四点是家常便饭。

骆明翰并不知道这些, 问起来时,缪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还没正式复课, 何况也要出国了,这学期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lily给骆明翰安排每日行程时, 便会提前一天跟缪存确定好到访时间,将见缪存这件事列为第一等级, 属于别的会议都要让道的特殊级别。

其实缪存也并不能陪骆明翰做什么, 无非是陪他在楼下花园里走一走,聊一聊天, 天气好的时候, 就由司机开车载两人出去, 在胡同里散散步。每当这种时候, 往往是缪存牵着骆明翰在前头走, lily和司机隔着几米距离远远跟着,也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

十一月中旬,这座城市已经很冷了,骆明翰外出时却固执地不愿意戴手套。他的手掌宽厚而大,掌心灼热,牵着时,缪存感到自己整个手掌都被骆明翰温暖地包裹住。

指腹摩挲到缪存指节上粗糙的疮口,缪存疼得抖了一下。

“你手怎么了?”骆明翰站住脚步,两只手一起细细地在缪存手指上摸索,眉头皱起。

没等缪存回答,他便反应了过来:“冻疮?”

“嗯。”

“怎么又复发了?”

“画画。”

但这是扯淡,室内早就供暖了,他又没去露天写生,怎么会生冻疮?骆明翰意识到,这是这半个多星期来,每天陪他散步而硬生生冻出来的。

lily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吩咐她把手套送过来。

两副羊皮手套一直在她手提包里放着,她走上前递过去,看到骆明翰摸索着,将手套小心翼翼地套进缪存的指尖。

戴着手套牵手时,果然感觉差了些什么。

“骆老师买了一座四合院,是以前我学画的画室。”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你去过吗?”

“没有,他搬到那边时,我已经毕业了,忙着工作,”骆明翰算着年头,“何况要是那时候见过你,第一次就不会认不出你。”

“我跟小时候也没有变很多……”

“你太小了,我没心思记你长什么样。”骆明翰笑了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很小,以为你还是未成年。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你小时候我们就认识,骆远鹤教你画画,我带你逃课打架,等你长大了,我跟骆远鹤一起站你面前,问你选谁。”

“我选了谁?”

“不知道,”骆明翰说,“没来得及梦到就醒了。”

其实是每次梦里的他,都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缪存的选择,所以往往还没等缪存开口,他就先心悸着惊醒了。

以前有多自信的人,现在就有多不自信。

无话时,缪存便给骆明翰讲述周围的环境,哪扇气派的朱漆铜环大门前有两个小孩在玩滑板车啦,谁家院子里种了枣树,比围墙还高,路边花坛里的蝴蝶花都被霜打了,经过巷子深处的奶茶烘焙店,蛋糕的香味四溢,走到尽头,缪存说:“这里有两棵很高的银杏树,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银杏叶了,只有光秃秃的白色枝干,上面停了一只、两只……七只麻雀。”

话音落下的时候,雪也跟着落下了。

落在了骆明翰的眉眼上,随着他眨了下眼,融化成湿润的水意。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下眼睛,又想起是戴着手套的,摸也摸不出什么。

缪存说:“骆明翰,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早不晚,正在恰当的时候。

第二天因为临时被教授抓了差,缪存没能过来。他并非故意放鸽子,一直在赶工,直到确定确实脱不开身了,才跟lily发了微信。

骆明翰发了一下午的脾气。

延续到晚上,lily下了班也不敢走,犹豫半天,眼一闭牙一咬,擅作主张给缪存拨了电话。

缪存正在展馆里帮一位教授赶工一个大型墙绘,是市里的一个文化项目,原来的同学病倒了,教授就看准了缪存,无论如何也要他来顶上。缪存对上师长向来是个乖的,拒绝不了,此刻正坐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里拿着最大号的刷子,浑身都是油彩,脸上也是,看着不像是画画的,倒像个糊墙的小粉刷匠。

不知道lily跟他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一下午心气不顺、正保臂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老板被助理捅捅胳膊,“妙妙电话,找你的。”

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染上神采。

骆明翰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的劲儿,还拿乔:“不是在忙吗?忙完了?”

“还没有。”

“那你找我什么事?”他装严肃忙碌,一副日理万机的模样,弄得lily跟钱阿姨一块斜眼儿看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骆明翰停顿一下,心里一突,继而乱七八糟地乱跳了起来。

没事也来找他,而且还是主动找,岂不就是想他?

“你等我一下,我挂一下耳机。”

缪存从裤兜里掏出蓝牙耳机,手机夹在耳下,笔刷从手中滑落,在脚手架上一路砰砰地跌落地上,空荡的展馆里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回声,工人师傅问:“缪老师,没事吧?”

骆明翰听得一清二楚,问:“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在画墙绘,笔刷掉下去了,没关系。”

“怎么这么高?”

“在脚手架上,”缪存目测了一下:“两米。”

骆明翰倒吸一口凉气:“那你还打什么电话,看什么手机!?”

工人爬了几步,缪存弯腰接过他递过来的刷子,耳机也塞好了,便把手机锁屏后揣回兜里:“现在没事了。”他重又沾了颜料,在墙上专注地绘了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对骆明翰说:“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

喉结滚了滚,骆明翰终于低沉着温和地说:“我没事。”

缪存勾了勾唇,跟他说:“现在外面又下起雪了,中午停了一阵子,我想起去年初雪的时候,你带我去吃的那一顿饭,不知道你今年没去,他们会不会打电话问候你?”

两人这样隔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缪存其实不擅长一心二用,他是很专注的人,心里只装得下一件事,所以这样边聊边画时,效率就低了许多。

骆明翰听他介绍这个墙绘项目,脑子里想象不出,说缪存是不是穿着背带裤的小工人。

挂断电话时已经快九点了,缪存想了想,发了一张自拍过去,脸颊鼻尖都是颜料,灰白色的脚手架看着吓人,亏他手还举得这么高,lily看了一眼就腿软了。

“妙妙发了一张自拍过来。”

骆明翰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眉头蹙起,一时间有了很糟糕的联想——

“他为什么要给你发自拍?”

敢动骆总看上的人,不要命啦?lily吓得立刻澄清:“你瞎想什么?发给你的啊!”

“我又看不见。”

“妙妙说,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好亲自看看他是不是小粉刷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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