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他喜欢么?(2 / 2)
现在有钱了,该给元九渊买点好东西了。
……
十九重城。
魔宫城墙上灯笼亮得恍若白昼,城门前圆盘的广场上正中心浮雕偌大的火莲花,乌压压的三千灵童整齐列队。
大祭司负手而立,雪白大袖翩然飘飘,共同都在等玄月宗的商议结果。
天边露出一抹亮白,朝气的烟雾散在城中大街小巷,街道里酒肆茶坊平日里早已开门营业,街上往来的路人叫卖茶点,可现在两军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不知明日是生是死,没有一个魔族人敢出门,躲在家里张望外头的情形。
元九渊御剑而来,翩若惊鸿般落在大祭司面前,手腕翻转之间重剑收进佛珠之中。
大祭司几步迎上去,“魔君可是商议妥当,玄月宗决定退兵了?”
“不必叫我魔君,我对魔君之位毫无兴趣。”
元九渊平生最恨的便是极天魔君,不愿和极天魔君扯上任何的干系。
能做到大祭司这个位置,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立即一本正经说道:“魔君这个称呼我们魔族用了近千年,光魔君就有四位,确实有些不妥,以我拙见,不如就称您为——”
“魔尊!”
元九渊面无表情,睨一眼大祭司,“方才与紫衣真君商议一番,既然魔君将位置传于我,宗门的意思便是我不可不顾甩手而去,可我终究是玄月宗的弟子,做你们的魔君不伦不类。”
大祭司心里暗喜,面上古井无波,故作惋惜地说道:“我明白魔尊的难处,你是名门正派的人,可我们现在群龙无首,不能没有你啊!”
“所以,我们取个折中的方法,我在此地留三个月,待你们推举出新的魔君之后,我便让贤退位,回到玄月宗中。”元九渊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一切归功于鬼罗汉编出来感人肺腑的故事,在夜伽蓝诓骗大祭司的蓝本上,再次进行了二次创作。
魔君确实是畏罪自杀,但却不是因为玄月宗的到来,而是因为见到了元九渊这张熟悉的脸。
不禁想到曾经那位把酒言欢,抵足而眠的好兄弟,一时急火攻心,悔恨交加,终被相思反噬杀死,为了让他死的不那么痛苦,他们友善补了几刀。
魔君临死前牢牢抓着元九渊的手道歉忏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无以为报,只能将魔君的位子还给元九渊。
如此一来,若是玄月宗强行带回元九渊,魔族的人必然不会罢休,一定会上山要请回自己的魔君,可若是不带走,将元九渊留在十九重城,师父师姐师兄不放心,镜非明也不愿将朋友孤身一人留在此地。
于是乎便有这个做三个月魔君的办法。
大祭司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魔尊意义决,属下便听从您的意思,这三个月内选出新一任魔君。”
元九渊留在此地有一分私心,便是为了仙魔同修之事,佛珠中的功法和灵才有限,若能在魔宫之中滞留三个月,必然能修为大涨。
“对了。”大祭司含着笑意,毕恭毕敬地问道:“不知玄月宗何时回去?”
元九渊颇为无奈地望一眼天上的飞舟,“稍后便会回去。”
大祭司松一口气,七座飞舟停在头上,不亚于天雷顶在头上,时时刻刻威胁十九重城的安危,可算是要回去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元九渊轻描淡写地吩咐道:“收拾两间宫殿出来,我师父师姐会留在此地陪我三个月。”
要把宝贝徒弟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三个月,不亚于杀了重夷道,所以他必然会留下来。
妙真也一样,魔族的人丧心病狂,她很担心小九师弟掉进大染缸学坏了,便留下来监督。
当然还有不依不饶留下的徐复,元九渊并不想提他到这个人。
大祭司的笑意僵在脸上,心有不满魔族的领域上有道修的人,却不敢不服,道了一声:“好。”
顿一下,他夹枪带棒地说道:“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魔尊可还有其他吩咐?我一并吩咐灵童执行下去。”
元九渊拂过袍袖,抱着手臂说道:“有,不要打扰我。”
大祭司颔首点头说道:“明白了,魔尊初来乍到,对我们魔族不甚了解,您放心,城内诸事皆包在我身上,您只需推举下一任魔君便好。”
元九渊微挑起一侧眉头,听出来要架空自己的意味。
两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干涩嘶哑的声音——“大祭司这话说的,魔尊怎么就不了解魔族了?”
夜伽蓝施施然地走出来,一面向前走,一面笑盈盈地说道:“以我所见,魔尊是最了解我们魔族的人。”
大祭司端量他一遍,心中瞧不上他,脸子上不悲不喜地道:“我知道你为魔尊鞍前马后,可也不能空口说白话,魔尊才来十九重城几天?”
夜伽蓝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给了大祭司,“我从不说空话,这里有令魔族壮大之计。”
闻此言,大祭司郑重其事地接过纸,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张,纸上第一行写的便是:“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在场还有三千灵童,夜伽蓝回过身,清清嗓子,面向站着黑压压人群的广场,朗声一句一句念出纸上所书写的内容。
从关于儿童的基础教育,到引导修行的考核策略,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大祭司严穆的脸上神情逐渐松懈,露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神态。
若是将这些计策分毫不差地实行下去,可还愁魔族人才凋零,无人可用?
但听到“我有一个梦想”,大祭司松弛的神情一滞,顿时双手合十,庄严神圣,摆出如同在听佛祖讲经文般的慎重姿态。
元九渊端着下颚,瞧着夜伽蓝半眯起眼睛,时不时点点头,认可所说的言辞。
夜伽蓝慷慨激昂地念完,本是安静的广场上屏气凝神,万籁俱寂,竟无一人敢出声。
“啪——”
广场上街边的酒肆二楼推开窗户,一道苍老雄厚的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真有一天能走出十九重城!”
“千真万确,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夜伽蓝真心实意地答道。
窗户再次关上了,但希望的小火苗却留下了。
元九渊若有所思地道:“夜伽蓝,今日听闻你的真知灼见,可谓耳目一新。”
夜伽蓝怔愣,呆滞地望着他,缓缓眨动眼睛,蓦然猩红的眼底留下两行清澈泪水,他背过身擦去眼泪,哽咽酸涩道:“魔尊,每一句都是你说得话,不用归功于我!”
魔族的灵童只会抢功劳,但凡身上有半点灵才宝物,都会被他们搜刮的一干二净,夜伽蓝从未遇到过这样体贴的上级,竟然将这种开天辟地的丰功伟绩推到下属的头上。
还是在大祭司和三千灵童面前,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洗脱他身上的污名,让他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人吗?
被魔君侮辱惨烈时,他没哭,被众人践踏轻视时,他没哭,杀魔君大仇得报时,他没哭。
可是这一刻,夜伽蓝两眼发酸,心中柔软膨胀,魔尊给了他的已经很多很多了,他从未想过能像现在一样活着。
遇到这样的魔尊,莫说是为他鞍前马后,即便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到九重炼狱里走一遭,他也绝不含糊!
元九渊垂下头,指腹轻轻点了一下眉心。
霞光万道的朝阳东升,玄月宗的七座飞舟遮天蔽日,若巨龙游在空中,偌大宽敞的火莲花广场上三千灵童鸦雀无声,九州的名门正派、邪门歪道共聚此处。
明里暗里成千上万双眼睛落在元九渊的身上,皆在等待他下一句会说些什么金玉良言。
可却谁也不知道,元九渊薄削嘴角上翘,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我聪慧的温故看到我留的画了么?他喜欢么?”
是更喜欢画,还是更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