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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2 / 2)

如此看来,李缙在庇护她。

司以云搅动肉粥,眉头舒展。

熬过湘娘子这关头,即使她对司以云依然有恨意,也不敢乱来,二者倒是相安无事一段时间。

转眼,五月初五,仲夏端午飞龙日。

服侍司以云的仆妇与她已经熟稔,这日带来一个好消息:“世子爷怜各位姑娘久居宅邸,特准端午这日游街玩耍!”

司以云难得露出兴奋,真情实意说:“世子爷当真软心肠。”

她穿一身鹅黄的衣服,戴好帏帽,只让碧螺挎个篮子,轻装上阵。

反观湘娘子那屋,出去游玩,带足四个丫鬟,坐一顶轿子,许多的行头,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出街。

司以云掩掩帽子,与碧螺站在游廊,想等湘娘子先出去,她们再走,免得撞上,又惹是生非。

在她们站在游廊下等候时,另一个穿着白色纱衣的女子走来,一并而走的,还有穿着藕色对襟襦裙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面容肖似,都是漂亮又精致,但又各有风采,白衣女子偏艳,藕衣女子偏柔。

司以云认得她们,她们就是住在宅邸的另外两人,一对姐妹花,曼娘与妙娘。

曼娘是姐姐,她主动和司以云搭话:“云娘子,今个儿天气真是不错,娘子为何不把帏帽摘下,好好赏景呢?”

司以云客气地回:“近来有点畏寒,还是戴着帏帽好点。”

妙娘性格活泼,说话没有顾忌:“唉,要不是那善妒的湘娘子,你也不需要这般躲她,弄得遮遮掩掩。”

司以云知道她们只是过来客套,不会与她们说湘娘子的坏话,她笑笑,颇为大度:“大家都是服侍世子爷的姐妹,坦荡自在,没什么好躲的。”

妙娘还想说什么,曼娘阻止她。

她不太好意思地说:“云娘子,我们两人今日过来,并非要坏你的心情,只是世子爷两次来宅邸,都是找的你,所以我想……”

她上前一步,突兀地抓着司以云的手,往她手里塞一袋颇有分量的银钱。

“帮帮我们姐妹俩,在世子爷面前提提我们,好吗?”

司以云还没推脱,碧螺不悦:“娘子们这是做什么,世子爷想留在谁那里,难不成是我们云娘子劝两句就有用的?”

司以云倒是大方地收下曼娘妙娘的银子,说:“可以,但是正如碧螺所说,我能提,结果如何,我不做保证。”

曼娘妙娘这才如释重负,认真地道谢,走到游廊另一端去。

碧螺不悦:“云娘子怎么能收她们的钱呢!”

司以云笑了笑,说:“既然她们要送钱,我为何不收?”

碧螺恨铁不成钢:“娘子真的是!”

说着,司以云还真打开钱袋,仔细数起来,足足十两银子,够一家四口吃半年,她掂量掂量,藏起二两银子,把八两银子放回钱袋。

五月初五,天气早就回暖,杨柳岸暖风吹拂,青草依依,粽香四溢,叫人怡然自得。

司以云到临江的茶馆,专门挑一处窗景,她靠在栏杆上,赛龙舟刚结束,河面上一艘艘画舫划过,等入夜,灯与水粼粼,江与天共一色,纵情放肆,声色犬马。

那是司以云熟悉的生活。

在教坊司时,她最喜欢在画舫上,听一曲笛声,或活泼,或黯然。

谁家玉笛暗飞声,少年白衣,谦谦儒雅。

在她沉入回忆前,忽然在她对面,有人坐下。

司以云撩起眼睑,刚想说这里有人,碧螺给她买粽子去,话到嘴边却卡住:“世……”

李缙抬起手,玉指放在唇畔:“嘘。”

司以云睫毛扑闪,好会儿才稳住心神,只看李缙周身都没有人跟着,他不像往日穿着华贵,然而,即使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袍,也压不住身上贵气。

茶馆小二上来问茶时,态度恭敬,动作小心翼翼,显然是对他抱有敬意。

这里的粗茶又怎么入得李缙的口?

司以云有点忐忑,却看李缙说:“与这位姑娘一样便可。”

小二神色恍然,心里只道这姑娘好福气,得以让这般气度的大公子共饮。

而司以云不明白怎么就和李缙碰头,因她带着帏帽,看景色时,帽纱分开左右挂起,遮遮掩掩之下,美目婉转,眸色比春水更动人。

瞧在李缙眼底,他眸色微动,抿一口茶,润润喉。

便看她斟酌着说:“这么巧,奴竟与爷碰上。”

李缙弯弯眼睛,温和地笑:“怎么,不高兴?”

司以云脸颊微红:“奴自然是高兴的。”

李缙看到江上画舫,轻缓地说:“我在画舫上看到你,专程来找你。”

这话说得轻巧,可不用尊称,只用“我”,蕴含的意思也叫人十分诧异,司以云呼吸有一瞬的慌乱:“谢谢爷的厚爱。”

李缙站起来,执起她的手,道:“去画舫上。”

司以云犹豫:“碧螺还在买粽子。”

李缙招手叫来小二,给一锭银子:“等会儿,有个丫鬟找她主子,你就说,和家里爷回去了。”

小二哪见过这么多的小费,笑得合不拢嘴:“好的爷,多谢爷。”

被李缙牵着手,沿着杨柳岸疾走的时候,司以云盯着他,忽然觉得这位爷,居然也有这般急不可耐的时候。

他虽然极力克制着,可是步伐走得比平时大,眉眼依然温雅,但有一种他过去不曾出现的神色。

躁、急,亦或是喜。

他好像遇到天大的喜事,要与她分享。

待登上画舫,司以云还没来得及摘掉帏帽,李缙主动扯开她的帏帽,这动作虽然不至于如何,但对向来温柔的李缙来说,是有点鲁莽了。

细密的吻落在司以云脸上,他呼吸越来越沉。

突然,他咬着她的耳垂,呢喃:“我好高兴。”

司以云困惑地看着他。

李缙低笑一声,抱着她放到画舫船舱中央的大床上。

随着江水滔滔,画舫晃悠,水上水下,都是热闹一片,司以云逐渐被带到一个境界,余了之时,她勉强撑起精神看向画舫外,已是漫天落日余晖。

李缙从情意中脱离出来,又是那般的温润如玉,只是为她梳理鬓边的头发,一遍遍抚摸着司以云的脸颊,从喉头发出一声喟叹。

司以云抬眼看他。

李缙问:“你今天,和另外两个女人,聊了什么?”

司以云心里一紧。

宅邸发生的事,李缙都知道?

还是只是巧合,他问的女人,不是曼娘和妙娘?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以云犹豫不过一瞬,如实说:“曼娘和妙娘,托奴给爷带句话,爷要是有空,去看看她们吧。”

李缙盯着她:“你在床上提这个,不怕惹我生厌吗?”

司以云目光闪烁,便像是有无尽的委屈:“奴也怕,若说了谎,爷定是会厌恶奴。”

李缙轻声笑了笑。

如玉般的手指在她脖颈上轻轻刮过,一下、两下、三下,他停下来,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这句话每个字都很轻,好像怕吵到什么。

司以云盯着他,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低低应了声,心里难免惊惧,李缙在警告她,是哪件事?湘娘子、曼娘妙娘?一时之间,她脑海里划过许多事,没有个准头。

不过,除了这句话,李缙没再说什么。

就像刚刚那句话,只是梦呓。

当天,司以云回到宅邸,碧螺还没回来,不止碧螺没回来,湘娘子那屋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司以云心里有点不安。

今天的李缙,其实是有点不寻常的,或者说句大逆不道的,从她第一天接触这位世子爷,到现在,他都是神秘的,远不是他表现的那般温柔儒雅。

所有不寻常的前提,必然是有算计的。

而第二天,她的担忧成真。

湘娘子死了。

就在昨天下午,司以云和世子爷翻云覆雨时,湘娘子在杨柳岸赏风景,被一个丫鬟推下去,那个丫鬟是碧螺,也掉江里。

湘娘子溺水后,丫鬟去救,一个搭一个,因为江水太凶,四个丫鬟和她和碧螺的尸体都无法捞到。

不得好死。

湘娘子死后,从她房中搜出不少书信,有与皇宫往来的,虽没人明说,但意思很清楚,湘娘子这么跋扈,也因为她为皇宫送世子爷的消息,是皇宫的眼线,有恃无恐。

另一方面,她得了皇宫的书信,却不摧毁,就是存了投靠齐王的意思,是一颗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废棋。

这是公之于世的真相,但真实情况几何,司以云不信碧螺会去推湘娘子,碧螺虽然性子活泼,却怕极了湘娘子,而且又很天真,不可能真去推湘娘子。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司以云指使碧螺去做的,因为她对碧螺有救命之恩。

就连曼娘和妙娘,也对她有点恐惧。

来不及为碧螺伤心,司以云算是想明白了,她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借刀杀人。

她以为她能借李缙的手,铲除湘娘子,结果……

她才是刀,被李缙借了。

恰这时,屋外仆妇通报:“云娘子,世子爷来了。”

司以云连忙擦去桌上水渍,她站起来相迎,心里惴惴,李缙到底想做什么,等一下应该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