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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1 / 2)

两幅裱好了的字轴一拖再拖, 叶通催问了好几次, 叶开终于认识到自己躲不过这一遭, 万般无奈地主动给陈又涵打电话约时间。

陈又涵从漫长的、没日没夜的宿醉中被电话声吵醒。医生早就提醒过他不能再过度饮酒, 他不迷恋醉生梦死, 只是现实乏善可陈。

阳光刺眼, 乔楚第无数次捡尸后忘记给他拉上窗帘。陈又涵痛苦地闷哼两声, 手在凌乱的床上循着声音摸索,终于在对方耐心告罄挂断前接了起来。

“喂。”

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疲倦和不清醒。

“是我。”

陈又涵皱了皱眉, 翻了个身, 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不耐烦道:“哪位?”

叶开调动着耐心,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刚从彻夜的放纵中苏醒,眼神冷了下去, 不带情绪地说:“叶开。”

陈又涵缓缓睁开眼睛, 在沉默的两个呼吸间从听筒沙沙的音质中确认了这通电话的真实, 猛地坐起了身:“是你?不是,抱歉,我刚醒……”狠狠抹了把脸,语气温和下去:“是有什么事找我?”

“什么时候在家方便,我把字给你送过去。”

陈又涵终于记起这茬,捂着眼睛头昏脑胀地说:“我在家,现在就在家。”手指插入发间:“现在过来?好,方便, ……”一句“路上小心”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陈又涵握着手机垂头坐了会儿,缓缓骂了句“操”。

屋子里乱得恐怖,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思源路过来路况好的话需要四十分钟,他以最快的速度冲澡。手掌划过热气氤氲的镜子,照出一张宿醉疲惫的脸,红血丝,黑眼圈,胡茬,陈又涵舒出一口气,自嘲地勾了勾唇,低头在掌心挤出泡沫剃须膏。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叶开想必不会愿意踏足他的卧室,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主卧,客厅终于清爽了下来。……还剩多久?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也许可以留他吃顿中饭。陈又涵扔下戴森,洗过手后在冰箱里翻食材。……是他傻了,他多久没在家里做过饭了?手机在商圈最近的进口生鲜超市下单。口蘑、芦笋、三文鱼、和牛、柠檬、罗勒、百里香、黄油、鲜奶油……想得起的都加进了购物车,差点忘了巴黎水。

吸尘器连一个犄角缝隙都不愿意放过,沙发毯叠得整齐。花瓶里的睡莲早就败了,茶几上散落着几个快烂了的甜橙,全部都扫进垃圾桶。还有什么?陈又涵扫视着从玄关、客厅、餐吧到开放式中岛的每个角落,昏沉的大脑被迫挣扎运转,思索着可能遗漏的事项。

门铃响,陈又涵几乎紧张得一激灵,随即意识到应该是超市外送员。他静了静,怀揣着千万分之一以防万一的可能性,故作从容姿态地推开门,随即迅速松弛随意了下来。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训练有素地和他打招呼,将两大袋生鲜食品放在玄关。

买多了。冰箱勉强塞下。牛排需要提前腌制,他喜欢喝的接骨木苏打气泡饮可以先调出来。陈又涵用力回忆了会儿,才想起那种心血来潮的饮品的调法,而他忘了买海盐和火龙果。

……叶开怎么还没来?

是堵车?今天是周末,这个点的确是进市中心的高峰期。地图APP刚打开,还没来得及输入路线查看,门铃再度响起。陈又涵仓促地放下手机,路过玻璃装饰墙时在倒影里停了停,继而放慢脚步。手握上门把手时从腕心传递出酥麻的紧张感和期待,他定了定神,整理出恰到好处的从容,打开了门。

叶开怀里抱着两个细长的画筒,疏离客套的眼神从陈又涵脸上轻率地扫过:“两幅字,已经裱好了。爷爷说喜欢的话下次再写。”

陈又涵没接,侧身让开很宽的通道:“辛苦了,喝杯水?”

叶开微怔:“不了,”他笑了笑,“Lucas在楼下等我。”

陈又涵身体一僵:“你只是来送字。”

“我只是来送字。”叶开肯定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察觉气氛有点微妙,打岔道:“这么久没来,没想到楼下保安还记得我,本来还以为需要你下楼一趟。”

藏在门后握着门把的手倏然捏紧,陈又涵不知道哪里升腾起一股无力的烦躁感,不耐烦地沉声道:“既然如此下次我可以自己去,不用你大老远特意送过来。”

叶开冷淡地勾了勾唇:“言重了,顺路而已。”

陈又涵冷静而危险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麻烦了。”

叶开耐心告罄,把画筒再度递出:“你到底要不要?”

字终于被对方接住,叶开松手转身,冷不丁被一股大力拽住——门砰的一声关上,脊背被撞上墙壁,叶开疼得倒吸一口气,天旋地转间陈又涵紧迫地压上他。利刃已经从爪间亮出来,他禁锢着他的猎物,慌乱而霸道地说:“不要走。”

叶开用陌生的目光冷冷地迎视他,继而嘲讽地一哂:“这次又是什么?是觉得藕断丝连旧情复燃比较刺激,还是玩够了回过头来发现我也不错?”

陈又涵用小臂紧紧地压着他的胸口,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染上无可奈何的焦躁:“不要这么说。”

“那是什么?”叶开真正从容地打量他,像处刑般用隐约觉得好笑的眼神仔仔细细地在陈又涵脸上扫过,“我们早就结束了,又涵哥哥。你是心血来潮也好,后悔也罢,我真的不感兴趣。”

陈又涵深邃的眼瞳里浮现出浓重的雾气,喉头动了动:“……你真的都舍得放下。”

叶开鼻腔一酸,但目光毫无变化,冷硬而平静地说:“原本是不舍得的,但你逼我不得不放下。你厌了烦了无聊了,你没办法只爱一个人只上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办?我像条狗一样在门外哭着求你,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你有心软过一分吗?”

陈又涵目光一痛,已经被反复折磨两年的心脏在此刻如同被一张锋利的渔网束了起来,越缚越紧,他痛得窒息,哑声问:“所以你就接受了你那个华裔朋友?”

叶开僵硬绷着的目光一松:“什么?”

“我看到了。”陈又涵紧紧盯着他的嘴唇,指腹粗暴地捻磨过。他疯了,占有欲和嫉妒折磨得他眼底一片骇人的红,“我看到你和他接吻……宝宝,你和别人亲热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哪怕一分一秒?”

叶开在这一问中心脏几乎被捅穿,咬牙切齿地回应:“没有,一——”

唇舌被炙热地封住,他瞪大眼睛,惊惶剧烈地挣扎起来,但陈又涵死死压着他,用尽全力。舌尖霸道地推挤进来,舔舐他敏感的上颚腔壁,又逗弄吮吸着他的舌尖。叶开招架不住,嘴唇半张着,几乎被予取予求。他顺从地闭上眼,又在一股痛彻心扉的心悸中清醒,终于狠下心咬下舌尖。

血腥味弥漫口腔,陈又涵被他咬得肌肉紧绷,脊背蹿上躁动的冷汗——但他依然没有放过他,固执地用唇瓣含吮着叶开的,一遍又一遍。

叶开绝望地闭上眼,抵着墙的双手连着手臂、肩膀、整个上半身,都在细密地发抖。

身体铺天盖地都是旧情人的气息,他的唇瓣终于被吮得红肿。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阳光从落地窗不管不顾地弥漫一切。

陈又涵两手捧着他的脸,额头互相抵着,自暴自弃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这次叶开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手背狠狠擦过嘴唇,眼眶很红。

明明不想这样的,明明在心里承诺过只要叶开过得好,他可以不过问不打扰不侥幸,彻底当一个陌生人。他以为自己可以的,可以看着他和别人携手幸福。……到头来,他不过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美丽的谎言。只是看他和别人接吻就这样,陈又涵,你要怎么平静地注视他走进教堂?

黑色的眼瞳痛得骤然一缩,陈又涵嘴唇动了动:“你接受他了吗?告诉我,认真地告诉我。”

叶开闭了闭眼:“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看不出吗?我的雪板是他送的,外婆也很喜欢他,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和你不一样……我们有太多共同话题,不像你,我每天还要费尽心思去想和你聊什么,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也早就觉得无聊……你知道吗,我和Lucas还可以一起直滑,如果遇上雪崩,就连死都是死在一起的——”

“住口!”陈又涵失声低吼,心悸惊惧得几乎变了调,喘了喘后才平息下来:“不要这么咒自己。”

叶开抿了抿唇,苍白平静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陈又涵几乎站不住,疲倦的双眼恳求地看着叶开,求他否认:“所以你带他回家?”

叶开一愣,真正弯起嘴角:“对,我带他回家。”惨淡地笑着,“我可以很勇敢的,是你不需要。”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又是怎么被Lucas揽进怀里。嘴唇红肿的模样骗不了人,Lucas心里有数:“原来真的是他。”叶开目光动了动。

“那天看你们相遇就觉得不对劲。Leslie,原来你念念不忘的人是他,我完全理解。但你那么痛苦,已经错了一次的事情没必要再一次去证明它的错误,明白吗?”

叶开在心里将这句话反复默念两遍,轻轻点了下头:“我不痛苦,我已经放下了。”

车灯闪烁解锁,Lucas抱着他笑道:“好,你不痛苦,不过也不适合再开车。我来。”

两人交换位子,Lucas主动俯身过来帮他扣上安全带,低声道:“以后叫你小开好不好?”

叶开被心悸灼烧得近乎茫然的眼神终于有所触动,不解地看了看他。

“你不知道上次那声Leslie我有多懊悔,”Lucas笑了笑,抬手轻轻触碰叶开的嘴唇,“下次再吻你的时候,就不会再惊醒你了……比如说现在。”

叶开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木质冷调的香水味,和陈又涵完全两个极端。在最后一秒他终究是偏过了头,“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Lucas并不觉得尴尬,微笑道:“小开,其实我不介意,你可以把我当替代品。总有一天你生命里所有习惯的痕迹都会变成我的。”

叶开不想和他争辩什么。他可以察觉到Lucas日渐走到尽头的耐心。辛苦追求一年多,到头来只得到一个吻,实在不符合华尔街人士的时间管理概念。

Lucas拍了拍他温凉的手背:“其实我也有中文名,是我grandpa取的,他是福建人。”

叶开其实没什么兴趣,出于礼貌问:“叫什么?”

Lucas看着他,吐出两个字:“阮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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