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叶开陪着她沿着草坪往体育馆走:“只是顺便的,你不想聊的话就不聊了。”
“人出生在什么家庭,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如果今天我们是一个普通家庭,你说要跟男人结婚,我没有一点意见。但是叶家几代人的积累,你享受了荣光和富贵,就要承受这背后的孤独和束缚。以前我不同意,是因为你身不由己,现在……”她顿了顿,“小瑾决定不结婚了,她会承担起为叶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你自由了。”
叶开沉默了下来。
瞿嘉拍了拍他的胳膊,眼里蒙上忧虑:“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在爷爷走之前,不要让他知道。他走之后,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爷爷不知道吗?我病得那么重,他没有看出来什么?”
“谁敢让他知道?”瞿嘉收拾了下心情,舒了口气,“从上到下都瞒得严严实实的。你别脑子搞不清楚去他面前玩什么出柜真爱那一套,听到没有?”
叶开意味深长地抿起唇角,很乖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瞿嘉反而不适应,扭头眯着眼看他半天,“你不对劲。”
叶开躲过她审视的目光:“我对劲得很。”
两人顺着坡道上行,经过他们做课间操的大操场和足球场,偌大的校园一个人都没有,樟树的叶片都被晒得反射出细碎的粼光。前面就是当初文艺汇演的剧馆,瞿嘉主动转移注意力说:“还记得你演哪个……”名字到嘴边了又突然想不起来,叶开接过话,“鲍西娅,《威尼斯商人》。”
“对,鲍西娅,反串,你刚出来妈妈都没发现,校长还在旁边说三班哪个姑娘这么漂亮。”瞿嘉陷入回忆中,那时候的叶开真正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天真,纯粹,一眼看出的涵养和品行,又乖,会和家里人撒娇。她从前杞人忧天,总发愁最后会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他的心。
“又涵哥哥也在。”
瞿嘉沉浸在那晚舞台的光影回忆中,冷不丁又被打断,不悦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突然停顿下来,恍然大悟地看着叶开:“叶开,你给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高二就在一起了?”
叶开不说话,笑得好看又无辜。
瞿嘉受到冲击,捂住心口勉力吞咽了一下。叶开扶着她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为她撑着伞,边拧开矿泉水瓶,戏谑地问:“有这么生气吗?”
“未成年——他这是犯法!”
“成年了。”叶开慢条斯理地申辩,“十八岁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你还敢说!”瞿嘉眉毛都竖了起来。事发之时就是陈又涵要和叶开分手,他伤成那样,这件事从此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区,瞿嘉从没有问过任何细节,叶瑾也是一知半解。现在看来,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严峻”。
“不过呢……我十六岁就喜欢他了,或许是十五岁。还记得那一年发烧吗,你还请大师给我供长明灯?是因为学校里有个学长告诉我,他和又涵哥哥正式交往了。他知道我喜欢他,故意来说了很多话。妈妈,青春期真的很奇怪,感情的发生就好像是春天柳条抽芽,不知不觉就已经很漂亮了。那时候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最宝贵的事情,得不到回应,被别人抢走,一点敏感的风吹草动都会很难过,其实现在回头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瞿嘉已经被他搞得很混乱,只能顺着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开蹲下,搭着瞿嘉的膝盖。这让她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乖乖巧巧的,仰起巴掌脸看她,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连“萤火虫会发光是因为吃了一颗星星”这种鬼话都会笃定地相信。只是现在叶开已经这么高,半蹲下时甚至能与他视线齐平。瞿嘉太久没有认真看过他,面对他沉静的眼眸,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竟也渐渐平息。
“你还记得自己高中时喜欢的人吗?”
瞿嘉脸色一僵,有点猝不及防的害羞,嘴硬道:“……记得不多。”
叶开抿起唇笑了:“像妈妈这么厉害的人都忘不掉。”
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瞿嘉的目光由疑惑渐渐转为清明,随即一凛,心里铺天盖地升起一阵恐慌。刚想说什么,叶开捏着她保养得当的掌心,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听了一定会生气,但我的人生,就像是那棵春天抽芽的柳树,有什么事情在那个时刻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陈又涵三个字已经刻了进去,怎么办?再怎么成熟长大,这三个字都不会消失。”
瞿嘉反攥紧他的手,结巴起来:“过、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你,妈妈不跟你计较这些,他也是时候结婚——”
“我和又涵哥哥见过面了。”
遮阳伞跌落在绿茵地上,仰面朝天,伞柄上好看的穗子不住晃动。瞿嘉蹭地一下站起:“叶开!”
叶开也慢慢地站起身,面无表情,气息深沉,眸色晦暗。他盯着瞿嘉,忽视掉她上了年纪而强硬不再的惊慌失措,平和但坚定地说:“——既然Lucas可以,那么,陈又涵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