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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待身上恢复如常后,墨麟也起身去另一个屏风后更衣。

再出来时,琉玉那边仍没收拾利落,他便先出了内室,恰见两拨人端着朝食进进出出,堂内那张四方桌竟摆得满满当当。

“……这是什么。”

山魈对着那半桌子丰盛得能当昼食的大鱼大肉,肃然道:

“这是尊主今日的朝食。”

话音落下,绿衣妖鬼缓缓掀起眼帘,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

你是不是有病。

墨麟视线微挪,再看向桌上另一半更像是正经朝食的清淡小菜。

以前他从没觉得山魈这个下属有什么问题,但自从仙都玉京的人来了极夜宫之后,他在对比之下不得不承认——

货比货得扔。

只不过这顿朝食还没吃,就见十二傩神中的白萍汀——也就是昨夜替墨麟疗伤的那位白衣鬼医,带着一众妖鬼出现在门外。

琉玉正朝堂内而去,与她打了个照面,白萍汀却只来得及向她匆匆见礼,便神色凝重地走向墨麟。

“尊主,出事了。”

白萍汀性子沉稳,鲜少如此用词。

墨麟放下筷子,盯着她的眼问:

“谁?”

白萍汀紧抿的唇吐出一个名字。

“是揽诸。”

随后,白萍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迅速解释了一遍。

原来那日傀儡人面蛛一案之后,身为十二傩神之首的揽诸自觉受了莫大屈辱,但既不敢对墨麟有怨言,也没有拿琉玉开刀的本事。

所以,只能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始作俑者玉面蜘蛛的身上,誓要查到他的把柄,扒了他的皮给自己找回面子。

没想到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查到玉山,抓到的却并非玉面蜘蛛,而是一个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人。

说到此处,白萍汀看了一眼在桌边落座的少女。

“——他抓到的是恰好来玉山,与玉面蜘蛛洽谈采玉生意的九方氏公子。”

墨麟轻敲桌面的指尖僵硬一瞬。

“听他们说,那人好像叫九方星澜。”

琉玉有些意外。

是他啊。

僵硬的指节缓缓松力,墨麟随手拿起手边茶盏,却没有饮。

“你认识吗?”

这话显然是在问琉玉。

琉玉一边舀着碗中馄饨,一边道:

“认识,是彰华——就是九方氏本家长公子的族弟,也在灵雍学宫修行,天赋嘛,也就那样,不过人很机灵,嘴甜,年纪比我还小一岁,但九方氏的长老颇为倚重,很多事都带着他学……没想到竟会派他到九幽来。”

听到某个名字,身旁的绿衣妖鬼垂眸抿了抿盏中茶汤。

白萍汀正愁摸不清此人的身份背景,听琉玉这样清楚明白地解释了一通,顿时心中有数。

但很快,她的神色又凝重几分。

“竟是这样贵重的身份吗……”

如今九幽与大晁之间关系其实很微妙。

说直白些,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迟早又再度开战的一日,但又都暗搓搓地铆足劲养精蓄锐,想日后寻一个好时机,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对方。

无论是大晁,还是九幽,在这种彼此蛰伏的时期,都想尽量避免摩擦。

“也不算太贵重,”琉玉撑着下颌道,“能派他来九幽谈采玉的生意,能有多贵重?真正金贵的世族子弟,族中长老哪里舍得他们来九幽吃苦。”

一旁的山魈听到琉玉将九方星澜的来历娓娓道来时,心中原本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可靠感。

但一听她的后半句,山魈的脸又沉了下来。

来他们九幽怎么就叫吃苦了?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既然抓错了,道个歉放了就行……”

“恐怕没那么简单。”

白萍汀肃然道:

“因为——昨夜揽诸抓人时,还误杀了九方星澜身边的三名亲卫,揽诸因尊主的命令不敢同仙都玉京的人起冲突,此刻已被九方家的人抓了起来,说是要当街抽他三十鞭,以报此仇——”

内室空气骤然凝固。

的确。

死了人,此事的性质的大不一样了。

片刻,墨麟放下杯盏,眼中浮起一层森冷讽刺的笑意。

“既然是三条人命,光抽三十鞭如何公平?怎么也得以命抵命才是。”

白萍汀忙道:

“尊主,据说当时揽诸自称他并未失手杀人,这件事或许——”

话说到一半,白萍汀忽而反应了过来。

墨麟所说的以命抵命指的不是揽诸,而是玉面蜘蛛。

揽诸为追查玉面蜘蛛而去,抓到的却是与玉面蜘蛛有生意往来的九方星澜。

他又恰好误杀了九方星澜的人,将自己陷入了不义之地。

天底下哪又这么巧的事?

“绝对不行。”

白萍汀肃然阻止。

“尊主决不可意气用事,您容忍玉面蜘蛛至今,不就是因为他是上一任九幽妖鬼心目中的妖鬼之主,您若跟他撕破脸,必定是一场九幽动荡的内战吗?”

“我等可以为尊主战死,但尊主,您是唯一可与大晁一战的存在,您若露出半分疲弱之态,大晁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届时妖鬼重新沦为人族奴隶,不过顷刻之间……”

山魈醒悟过来,明白了其中关窍,也立刻嚷嚷着让他去。

就在一片嘈杂声中。

姿态优雅地吃完半只烤鸭的琉玉,在朝暝无比震撼的目光中放下了筷子。

她缓缓起身,越过着一片混乱,朝门外而去。

一直注意着琉玉一举一动的墨麟突然出声:

“你去哪里?”

少女停下脚步,回眸遥遥朝他望了过来。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拢。

若今日九幽真的掀起内战,她便没有了留在九幽的理由。

她此刻动身,是准备去见九方星澜吗?

她是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九幽,回到她本该在的那个世界?

他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看上去如何,是平静,亦或是欲盖弥彰的阴郁扭曲。

然而他看到那少女忽而一笑——

“问的什么废话。”

那世无其二的少女微抬下颌,发丝映着窗外晴日的光,漂亮得如梦似幻。

“当然是去给自家人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