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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1 / 2)

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就能自行建立一块定格在某个位置的天幕,自行排星布阵。

凝冰君乃天煞孤星命格,死了同门死师尊,风寒溪是当年照夜宫里和他有些交集的同门中唯一还活着的。

他还在照夜宫那些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除了无尘居外,这处小屋室陪伴了他余下的人间岁月。

这片天幕出自他手,星宿本该是白色,但如他爱缤纷的昙花一样,他也将所有的星宿用缤纷的宝石代替。

每次外出游历他都会带回来几颗,不知不觉就已经如此恢弘了。

每次看着这片天,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从容平静,做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感到快活。

他那时不懂,后来重回仙界,从凝冰君变成了无垢帝君,他又不想懂。

最后来他想懂了,又太迟了。

天幕宫真正属于芙嫣的宝石碎了大半,他没拯救回多少,它们如烟花般绽放在天河里,他收不回,也放不下。

这些往事如今的芙嫣都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片天幕给了她致命的熟悉感,一种令她感觉非常危险的熟悉感。

她讨厌这种玄妙的感觉,她是个什么事都爱追根究底的性子,唯独这件事上她本能地不想深究,仿佛她已经知道深究下去会是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她回头看了一下仍在“睡”着的谢殒,握拳半晌,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自己离开了。

她记忆力很好,昨夜走过的路都还记得。

一路回到雪覆阁,门外的弟子看见她先是一怔,随后恭敬地退开。

芙嫣毫无阻拦地进了雪覆阁,站在传送阵里,闭上眼想着昨日去的地方,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

除了昨日拿走的卷籍,书架上还有一些,应当是她用不着的,但她还是想看看。

走上前拿下一本书,书面上无字,翻开后前几张也没字,从第七页开始才有字。

入目的字风骨凛然,雅致清逸,芙嫣看着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书面上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甩了甩头,将这不合时宜的发散思维赶走,芙嫣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本记事,关于凝冰君的记事。

或者说得通俗点,这可能是他的“日记”。

他记录着每一天从入定结束睁眼开始的所有事情,小到在海岸边站了多久,排列了哪些星宿,大到去了人界何处,解决了何等邪祟。

芙嫣的指腹抚过纸面上端,那里是“日记”的时间,一天接一天,无一遗漏。

她一本本翻阅着书架上的记事,就仿佛将谢殒曾经的人生全都看了一遍。

那实在是太单调无趣的生活,除了修炼除邪祟外再无其他。

尽管他已经如此竭力孤身一人,与他稍稍有过接触的人还是在不断死去。

这本日记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页用红色的朱砂写下悼词。

想来那便是那段时间死去的同门。

在记事最后的一页依然是红色的悼词,这次死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师尊。

前一任的照夜宫宫主。

在他的悼词之后就没有记载了,芙嫣算算时间,那正是谢殒自爆元神,斩杀魔帝两名护法的前后。

看来前任宫主之死与魔界脱不了关系。

谢殒当年应该除了要庇护人界安危,更多的是想为师尊报仇吧。

她感知着体内的力量,虽然还未曾真的尝试过使用它们的威力,也想象得到这该是完全可以打败魔族大能的。

仅仅是传承便如此强大,那当年的谢殒本身应该并不需要自爆元神就能达到目的吧。

那他自爆元神是为何?

芙嫣又去看谢殒为师尊写下的悼词,比其他人要短上很多,不过寥寥数语。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轮回之路孤寂,您且等上一等。】

……

她好像知道他为何那么做了。

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芙嫣将最后一本记录放回书架上,她又想到谢殒为何要记载这些东西。

因为他是天煞孤星吗?

强大的天煞孤星,既无法割舍又不敢接近,所以以这种方法“关注”着他,掌控着他。

就像是将他当做需要监视使用的某种秘密武器。

芙嫣自心底生出一股厌恶。

若她是谢殒,绝不会接受这样的对待,像坐牢一样待在这里就罢了,还要日日写下自己都做了什么。外面出了事要他出去解决,回来之后又是一个人被迫毫无隐私地展露自我……为什么?何必呢?为这样的人,这样的宗门,值得吗?

他最后会选择自爆元神而死,倒也算是解脱了。

可他又为何没死?

芙嫣心事重重地离开雪覆阁,刚走出传送阵,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雪色僧袍,身形挺拔,一张菩提面,唇瓣轻轻抿着,昙花恰在这时绽放,为他染上淡淡光韵。

芙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不渡,守阁弟子就在不远处,她偏头想了想,他也是来这里看书的吗?若是倒也可以理解,各仙府的人应该都还在照夜宫修整,虽然看明烬的意思是不愿意给外人看雪覆阁内的典籍,但佛子的话,大家似乎都能接受。

伽蓝殿转世佛子,当世最慈悲纯善之人,他如一张白纸,干干净净,霜雪般圣洁,谁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人?

芙嫣抬脚离开,他还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身上,随着她越走越近,僧袍下的手缓缓握紧。

芙嫣看见了他,朝他走来,她的步子平稳,神色宁静,随着他们距离的缩小,她慢慢转开了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不渡手颤了一下,紧握的拳松开,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芙嫣骤然被拦下,眨了眨眼,低头去看他握着她的手。

被她这样看着,手好似被火点着,不渡立刻松开手,望着别处快速道:“我有话同你说。”

“佛子不是来看书?”

“我是来找你。”不渡垂下眼眸,声音很低。

芙嫣沉默片刻:“去哪儿。”

不渡眉心一点朱砂鲜红似血,飞快地看了看她:“随我来。”

他转身带路,芙嫣就跟着走,两人没走出多远,就停在雪覆阁之下的一处拐角。

这里很是幽静,紧邻身边便是一丛紫色的昙花,芙嫣弯腰赏花,手触碰花瓣,花朵如害羞般瞬间闭合。

她收回手,直起腰道:“佛子想和我说什么。”

“对不起。”

芙嫣怔住。

“抛下你的事,对不起。”

……

她想过不渡可能说的无数种话。

唯独没想到会是道歉。

她望向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伽蓝殿皆是男佛修,不能留下你。”他垂着眼,面上有些淡粉色,略显英挺的慈悲面孔被这淡粉带起了难言的禁忌色彩,“我以为送你去玉辰殿是最好的选择……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我没想到你会遇见那样的人和事。”

“抛下你,让你过得艰难,让你心中难受,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说到这终于抬眼看她,视线交汇,他语气有些不稳道:“……迟了吗?”

这些道歉迟了吗?

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他好像不该奢求原谅。

可在芙嫣真的让他也尝到了所谓“被抛下”的滋味后,他还是想要给她一个郑重的道歉。

这道歉说出来,他如释重负,颇有些雷霆雨露皆从容受的坦荡。

芙嫣抬手按了按心口,过了很久才像终于找回了声音:“不迟。”

她认真地说:“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不会迟。”

不渡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瞳孔震了震。

他下意识咬了咬唇,并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多撩人。

芙嫣看着他,呼吸有些短促,也本能地咬了一下唇瓣。

不渡眼睫飞快扇动,匆忙转开视线,之后又很快转回来,看着她,几次张开嘴,却轮到了他发不出声音。

半晌,他微哑着嗓子道:“这里有些热。”

他明明修为高深,却有些口干舌燥,浑身冒汗,好像紧张到了极点。

是了,紧张,他在紧张,为何紧张,紧张什么?

芙嫣嘴角轻抿了一下,问他:“你怎么了。”

她在明知故问,不渡却好像没看出来,微垂着眼想回答。

“……紧张。”他从不撒谎,坦诚地可怕,也直接地可怕,“很紧张,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这样啊。”

芙嫣往前一步,两人之间距离缩短,近得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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