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至少让他消失之前,在她心里都还是那个桃花树下从容不迫的神祇。
谢殒不说话,芙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要知道的事情已经试探出来了,心中情绪翻涌,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定点。
良久,她站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便也不好勉强帝君,我自去寻别人就是。”
她转身要走,谢殒手动了动,几乎就要拉住她的衣袖,可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
已经是将死之身了……她若真去寻了别的谁……那也不再是他该管的事。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芙嫣离开,十重天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广袖掩唇,浅碧色的衣袖上很快鲜红一片。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别去找别人。
别去。
九重天神谕宫,芙嫣好像听到了什么,心有感知地望向十重天的方向。
天地变色,天际火红一片,像要将人烧死在其中。
“你去过十重天?”天帝在后方望着天色道,“不要总冒犯帝君。”
芙嫣没吭声,天帝继续道:“你已经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往后要如为父一样敬重帝君,再不可像之前一样。这样对你,对帝君,对未来的天君都好。”
芙嫣还是不说话,但按了按额角,皱着眉似乎有些难以忍受。
天帝无奈:“为父不过说了几句,你就懒得听了?”
芙嫣这才勉强开口:“不是。父帝,我头很疼。”
天帝立刻上前:“为父帮你看看。”
芙嫣没有抗拒,天帝替她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和她自己想的一样。
是在对付泯风时留下了后遗症,当时神魂碎裂得太彻底,哪怕回归仙界依然有些裂缝。
“得尽快补好。否则你继位与为父的交战会受影响。”
芙嫣吐了口气,将谢殒提到的事说了。
“什么?”天帝觉得不可思议,“帝君要替为父和你打?”
“嗯。”芙嫣意味不明地说,“他还说我一定会赢。”
众所周知,继位之战是不能作弊的,所以谢殒的意思是,届时的芙嫣会比他强。
这怎么可能。
天帝表情变幻莫测,芙嫣亦是心绪烦乱。
直到夜里,芙嫣在银拂留下的花朵里看见了浑身是血的万梦星。
她懒懒地支起身子,看着万梦星口不能言,鲜血直流,一点要过去一探究竟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她很清楚这不是做给她看的。
果然,霜晨月的身影不多时就出现在了视野中。
他还是往日里那一身素白简单的衣裳,长发规规矩矩地全都束在金玉扣里,望着万梦星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还不到你死的时候。”他说话也和芙嫣记忆里没有任何偏差,无情到了极点,“少帝不日将举行试缘之仪,这期间仙界不能见血,你不该如此。”
他一抬手,蓝色的光将满地鲜血涤净,万梦星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已经快不行了,呼吸微弱,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迷茫,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
但她还是很快振作起来,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张嘴想说话,却因断了舌头而不能发出具体的含义。
其实她也可以用法术传音,修炼到如此境界,并非断了舌头就不能表达意思,但她办不到,显然是因为她所要说的与契约束缚不准许的有关。
芙嫣看着这一幕缓缓勾起嘴角,很有兴致地观察霜晨月的反应。
“你想坦白了?”霜晨月淡淡说了一句,“也不是没有办法。”
芙嫣有些意外,他这是要帮万梦星道出真相?
霜晨月弯下腰,忽然朝花朵的方向看了过来,芙嫣与他隔着一段空间对视,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将天帝归还的天之书递给万梦星。
“试试写在这上面,本君会为你抵抗契约束缚之力。”
万梦星闻言似乎愣住了,她看着天之书,其实很明白,束缚的力量那么强大,如果霜晨月真替她承担了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已经承受了这么多,体会深刻,想象一下霜晨月也如此,她突然觉得特别累。
她努力抬起手,用指腹的血在天之书空白的纸面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芙嫣换了个角度,看见了万梦星拼尽全力写下的几个字。
……说实话,她做不到如此。
她不会为一个马上要和别人在一起的男子做到这步。
万梦星真的无私到了这种地步吗?
甘愿这样死去?
还是说,霜晨月真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在天之书上用最后的力气写下的,不过四个字。
【好好活着】
让他好好活着。
芙嫣注视着万梦星失去最后的气息,她在最后一刻都还在看着霜晨月。
霜晨月很久都没动,因为背对着花朵的方向,芙嫣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就无从分辨他是否为之动容。
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对于万梦星的感情,她只能说,尊重,祝福。
而霜晨月,到底是不是他,她很快就会知道。
试缘之仪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芙嫣和霜晨月前后脚到达三生石畔。
悬于天海中的三生石畔不大,像一座小岛,只站的下不到十人。
此刻在这里的就有芙嫣,霜晨月,天帝天后,以及……谢殒。
作为主持仪式的人,谢殒当然要来。
他侧立再三生石旁,看着站在一起的芙嫣和霜晨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属于别人的这一天真的来临了。
无论在脑海中想象过多少次,也不如真切面对一切时感受深刻。
谢殒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实是并没有。
他甚至不想看见霜晨月站在她身边。
他手撑着三生石,手指不自觉用力,几乎将坚硬的三生石捏碎了一些。
碎石落地,细小的声音却惊动了所有人。
天帝望过来,平静道:“帝君,吉时已到,可以开始了。”
谢殒缓缓收回手,掌心泛着血痕。
他脸色苍白如纸,明明是上位者的姿态,睥睨天下的气质,眼底却一片破碎,像最脆弱的露水,瞬间就能蒸发。
“好。”他缓缓开口,声音低而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