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邪神祭（1 / 2）
要在几个小时之内拿到最大的那一株感染源的根茎, 几乎是天方夜谭。
叶梧桐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她并不畏惧死亡，也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战斗圣母这个名头给了叶梧桐巨大的光环, 追随她的那些支持者，给她塑造了“金身”。
可她毕竟也只是一个人。
一个精神投放体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
进入通关闸门之后，叶梧桐坚定地朝着主城区的方向奔跑。
街道周边生长的感染源大小不一, 绵延无际，壮观却又污染人的精神。
叶梧桐根据僵化了人头蛛母的经验，猜测感染源被蓄意放入游戏之中豢养，必须得有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
每一个街区里面都有一个高层的主楼，这栋楼原本是那个街区里面统治层和管控物资的地方。
在游戏里，这样庞大的建筑，用来做一个大型的投喂和繁殖场是最合适的。
有目的地，叶梧桐的速度就很快。
但是几层湿布而已，又不是防毒面具，在高度感染区并不足以让她撑住太久。
随着距离 a街区主楼的方向越近, 叶梧桐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浅淡的双眸之中慢慢浸染上血色，她感觉到喉间干渴，有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剧烈，坚定朝一个方向奔跑的步伐也变得踉踉跄跄。
叶梧桐尽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没多久却还是跌倒在一株巨大的感染源上面。
感染源还没成熟的时候, 内里并没有灰褐色的粉末, 也不是中空的而是实心的。
叶梧桐摔在上面, 像是摔在一堆质感像蘑菇一样的柔软菌群上。
很轻易就把这个还没能成熟的感染源砸碎了。
叶梧桐趴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逐渐抽离, 脑海之中像是有一块橡皮擦，在不断抹去她的思想，动力，还有记忆。
一股难以形容的空虚，从身体之中疯长，叶梧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饥饿。
她趴在地上，脸搁在自己的胳膊旁边，闻到了自己血肉的味道，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
她对鲜血和新鲜的肉产生了无尽的渴望，她的呼吸越来越重，随着无所不在的浑浊气息进入身体，叶梧桐又感觉到一阵从灵魂攀爬而出的倦怠。
就趴在这里算了，舒服。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纯白，没有前路，也看不到身后。
叶梧桐好累，从来都没有这样累过。
不要再动不要再走了，她为什么要走呢？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叶梧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
最开始她甚至只感觉到了一阵麻木，仿佛她口腔里面不是自己的舌头，而是一块像菌菇一样的绵软物。
但是很快，叶梧桐尝到了剧烈的尖锐疼痛，还有断口处滚烫腥甜的血液。
叶梧桐迫不及待地将这些血液咽入了喉咙，她从来没有觉得血液竟然是这样美味的。
她甚至有种再咬自己一口，活活将自己吞吃下去的欲望。
但是剧烈的疼痛提醒着她，像一把锋利的钢锯，不断切割在她的神经上。
她被一片纯白填充的脑海和眼前，重新恢复了些许扭曲的色彩。
叶梧桐想到了松黄，想到了安吉拉。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松黄和安吉拉被异化的时候在想什么了。
是极度的饥渴，是忘记一切的空白，和再也不愿意多动一根手指的疲惫。
叶梧桐的双手撑在地上，双眼赤红，嘴角的鲜血伴随着粘液流淌下来，她弓起了腰身，硬生生又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叶梧桐继续向前跑，可是她已经分辨不清楚方向了。
她明显已经在异化，可是居然还非常离奇地保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理智。
每一次叶梧桐的思想开始变得茫然的时候，她就会狠狠地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口腔的腮肉，或者……干脆停下来掏出枪，对着自己不影响行动的地方开一枪。
在古山林副本的那个时候，何鸾的精神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物质，可以在人类的形态还有黑色物质的形态来回切换。
后来叶梧桐知道，那是因为何鸾被注射了大量的精神异化剂，他的精神投放体本来就已经异化了。
可是因为自己把他推下了悬崖，骨肉碎裂内脏破碎的剧痛，让他在异化的状态中，勉强维持住了一丝神志。
剧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异变。
叶梧桐跑到了一条宽敞的街道上，再一次跌倒在地上。
手里的枪支摔出去，她口鼻处的湿布却还紧紧地扎着。
叶梧桐在地上挣扎了几次，双眼看着 a街区的模拟天幕。
夕阳像一场大火一样，烧穿了天际。
又像是金灵流泄，天宫将倾。
她咬着牙从自己的后腰摸出了另一把手枪，对准自己肩膀的位置，“砰砰砰……”
连开了三枪。
这三枪换回了些许意志。
叶梧桐很快又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顺着宽敞的大路跑向已经能看到主楼的方向。
直播之外，永生游戏的主设计台上，明珠让人把彻底昏死的何鸾拖下去，用约束带控制住然后送进医疗舱。
自己则是继续站在巨大的悬浮屏幕前面，看着叶梧桐。
也算是相识一场，送她最后一程。
明珠这一辈子很少会佩服什么人，叶梧桐算一个。
“还坚持什么呢……不可能成功的。”
明珠看着游戏之中的这一幕，颇有些不忍地叹息了一声：“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
叶梧桐把自己的肩胛骨都崩碎了，她的血液顺着胳膊滴滴答答地落下，将她走过的路画成了弯曲的赤蛇。
却成了这一片纯白天地之中唯一的艳烈的色彩。
直播界面上的评论，在这一刻都变得非常稀少。
不是这些人都离开了，而是他们全部都被这一幕震撼。
一个人怎么可以自伤自毁到这种程度，又怎么可以这样执着到底，坚韧不拔。
【放弃吧……要不然就放弃吧小野猫，走到这里已经很棒了。】
【别再继续了，你一个人救不了那么多人……】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哭。】
【她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放弃同伴，她已经开始异变了。】
【她就算真的变成异生物，她也是战斗圣母！】
【对！我们永远支持她！】
【我们永远支持她！】
【我们永远支持她！】
……
明珠看着直播屏幕上面逐渐开始疯狂的言论，再一次叹息一声。
果然一切都会朝着他预料的发展，异生物入侵虽然被截断了，可是接下来安全基地还是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这场风暴的名字一定叫“战斗圣母”。
众人都在游戏之外为叶梧桐的所做所行悲切心摇的时候，叶梧桐还在坚持。
她除了自己的两条腿之外，把自己射得像一个血葫芦。
正常人流这么多血肯定已经倒下了，叶梧桐也并不是意志力真的能够超越体能，而是她在不断异变。
异变让她的精神投放体变得强大不少，那些在她精神上藤蔓一样攀爬扩散的感染被她利用，成为她最后的力气。
她面色惨白，银白色的长发却被自己鲜血浸透一半。
她已经高度异化，疼痛拉扯着她最后一根神经，让她还在机械地重复着行走的动作。
可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这是要干什么。
她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停下吧，好累呀，停在这里吧。
夕阳已经开始落下，她拖着再也拖不动的身体，悲壮又悲惨地跌倒在了主楼的前面。
庞大又恢宏的 a区主楼，已经被一株巨大的感染源彻底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纯白色建筑。
像童话之中属于女王的白色城堡。
叶梧桐真的像她承诺的那样，找到了最大的一株感染源，可她也注定谁都救不了了。
但是在这一刻，她彻底成为“真神”。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她一样，至死不渝。
跌倒的时候，叶梧桐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所有力气，她的头狠狠砸在了一阶台阶上。
尖锐又剧烈的疼痛，再次唤起她一丝丝的自我意识。
她想……就停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早就应该停下了不是吗？
一切都不属于她，现代世界不属于她，这个疯狂又扭曲的世界也不属于她。
没有什么属于她。
她早就应该在那场爆炸里面死得干干净净。
妈妈没有了她，一定会过得很好。
一定会很开心吧？
叶梧桐的猫瞳睁着一丁点的缝隙，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却再也看不到半点天光。
她很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雪原”之中，暴露出一丁点自己的脆弱。
她阴暗又怨恨地想，想她一生最在意一切，她最爱的那个人，是否因为她的死亡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