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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1 / 2)

霁不过三日, 初七清晨, 纷纷扬扬的大雪再次洒下。至入夜,山丘城头屋檐树梢, 入目一片茫茫的白,沁寒如冰。

镇北侯府门前这条青石板大街,比往时显得要冷清了不少, 只几个仆役不停挥帚,扫那怎么也扫不完的积雪。

忽“哒哒”一阵马蹄声近, 一行戴甲健儿打马奔来, 膘马长声嘶鸣, 一身玄黑铠甲的傅缙率先翻身下马。

值营结束,世子爷归府,门房与扫雪的纷纷迎上,见礼的见礼,牵马的牵马。

傅缙面色淡淡, 随手将缰绳一抛,大步入内。

冯戊等亲卫连忙跟上。

连日来, 主子都心情不佳, 他们可不敢掉链子。

唉, 也不知主子和少夫人何时才能和好,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傅缙这几天心情都不虞, 入了这府门就更甚了,他知楚玥看似柔软实际刚硬,只怕到最后也不会肯退步。

又一阵胸闷气短。

他恼了, 前几日她使人唤他回屋,他都不肯回,定要她认识自己的错误。

难道青木比他还重要吗?

他可是她的夫君,他们拜过天地拜过祖宗,将来生儿育女,是要过一辈子的,孰轻孰重?

想着就气!

步伐更快,愤愤走了一段,他却发现,这是回禧和居的路。

傅缙暗骂一句,立即刹住脚步,转头往外书房去了。

“砰”一声推开外书房大门,近日他暂居在里间,入内卸甲。

里间不过平时小憩之用,不算大,简单一张睡榻,上面藏青色的被衾整整齐齐摆放,只丝绸面料光滑,寒冬却显得多了几分冷;枕头摆得倒端正,可惜就一只,孤零零的。

家具简洁,少了那熟悉的暖香。

冷冰冰的。

傅缙更气,她也不多唤几次,使人叫了一次就没了声息,果然是毫无诚意。

越想越气,他愤愤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借机冷落她一番,让她得个教训,以免她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内了。

一边这般想着,一边绕出在楠木大书案后落座,留守的亲卫副队长梁荣已候在下首等着了。

“何事?”

他心情不快,瞥一眼淡淡问。

梁荣硬着头皮禀:“府里接了弥月宴请帖,少夫人今儿一早就启程往邓州,特地打发了人来前头说了,嘱咐待主子归府就告知您。”

他刻意把“特地”和“嘱咐”放重了一些,可惜,看着效果并不大。

上首寂一瞬,“哐当”一声响,傅缙霍地站起,大步往后头去了。

世子爷沉着脸直奔禧和居正房,把留在正院的仆妇们吓了不轻,一愣,忙不迭福身请安。

只傅缙理都不理,卷起一阵冷风,顷刻他已越过诸仆,一把推开房门。

仅墙角燃了一支长明烛火,屋内昏暗,冷冰冰的连熏笼都没点。转入内室,那张描金团鹤纹大座屏之后,熟悉的紫檀拔步床上空荡荡的,衾枕叠得整整齐齐,却未见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不在。

她回邓州去了。

傅缙定定站了半晌,喘气有些重,骤他一掌拍在床架子上,“砰”一声闷响,沉重扎实的紫檀木床架都猛震了震。

有这么急吗?

不是二十六才弥月吗?

晚几天怎么了?

他不稀罕去楚家,但她不喊他一声就自己走了,就是不对!

她心里可有他这夫君?!

再不济,打发人去京营说一声不行吗?

傅缙力道极大,浅紫色的床帐猛一阵晃动,“叮当”几声清脆轻鸣,是床架两边悬着的玉环碰撞发生的声音。

这玉环还是两人一起选的,玉兰纹样,当时她饶有兴致捡起来,还指挥他给系上的。

他气恼极了,一把就把叮咚作响的玉环给扯了下来,往床上一掼。

是不是平日对她太好了?

不行,这回他怎么也得冷落她一番给个教训。

他发狠地想。

……

楚玥已踏上归邓州的路途。

冬季严寒,漫天大雪,出行并不易,但这些俱阻挡不了她高涨的热情,出发后连连下令尽快赶路。

她身边要么是镇北侯府的府卫,要么就是赵扬等精锐陪嫁,都是好手。安全无虞,行进速度也赶上了计划,驿馆每日遣人提前打点,虽舟车劳顿,但都能克服。

一年多前,她就是从这条路上被送嫁上京城,数百个日夜后,终于能回家一趟了。

物是人非,处境变化。幸而虽缓,但却是往好的方面发展。

沉甸甸的灭族之祸好歹有了方向。

她不再拘束在后宅之内了。

娘家安宁,父母康健,还添了一个新生的小弟弟。

百感交集,最后喜悦,越是接近邓州,心情越是激动。

顶着风雪艰难行了半个月,十月二十一,她终于望见了邓州城头。

堂兄楚谊出城迎的楚玥。

楚谊笑:“伯父差点就要亲来了。”

楚温夫妇殷殷期盼,可惜如今尊不就卑,若是父母迎出城,最损的还是小辈名声。

饶是如此,楚温也坐不住,赵氏坐月子倒罢,他早早就等在大门外,翘首等待。

一别一年,楚温外表变化倒不大,一身青衣儒雅温和。反是楚玥眉眼间也少了青涩稚嫩,长开了好些,人还长高寸许,一身水红蜀锦曲裾,掌宽腰带一束,格外比旧日高挑。

她连斗篷都顾不上系,跳下车,提着裙摆就冲过来,“阿爹!”

“宁儿!”

父女相见,热泪盈眶,楚温颤抖着手抱了抱女儿,又忙不迭接过孙嬷嬷递过的斗篷,给她披上,蹙眉:“你这孩子,长大了反教人操心。”

听着是轻责,只话里浓浓化不开的关切,楚玥撒娇笑了两句,天伦之乐,许久不得,更觉分外珍贵。

“我阿娘呢,我小弟呢?”

父女略叙几句,抹去眼角泪花,楚玥急不迫待就问母弟。

“你阿娘不好出屋,在盼着你呢,獾儿也在。”

楚温摸了摸闺女的发顶,是长高了,都到他耳下了。

獾儿,即是楚玥小弟弟的乳名,赵氏临产前几天一梦,梦一小獾,憨态可掬与她亲近,梦醒遂给幼子取小字为獾。

楚玥虽迫不及待要看母弟,但她仍需先拜见祖父祖母,她高嫁回娘家是娇客,任氏和颜悦色,楚源也因税银案时她的特地传讯赞许了两句。

整体算和谐,就是耗时略长,出了寿庆堂,父女俩脚下飞快,直奔长房所居的东边。

赵氏等得心焦,乍见爱女自是一番抱头痛哭,父女俩忙劝住她,月子里哭不得,哭了容易落下病根。

“这就是獾儿?”

快一个月大的小婴儿,白生生胖嘟嘟的,两腮鼓鼓都是肉,下巴都挤在一起了,睁大眼睛瞅了楚玥片刻,吐出一个奶泡泡。

楚玥小心翼翼抱过大红襁褓,笑:“我是阿姐,你知道不知道?”

怀里分量很轻,这个期盼已久的小生命,血脉相连的手足,两辈子唯一的。

赵氏靠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笑看着,眼角仍有泪花。楚温则坐在床沿,含笑环着儿女,将一家子都护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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