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萧迟举步,一步一步离开。
……
这件事情,貌似就揭过去了。
皇帝和萧迟和好如初。
知晓变化的,也就裴月明王鉴等萧迟近身的人。
萧迟接下来,也一并兼顾起修缮信陵的差事。
这差事其实挺简单的,主要是给祾恩殿宝城明楼这些地面宫殿替换瓦片和重新上漆。
这差事没人敢以次充好,工部也没人给他下绊子,还有萧逸在协理工部,他一接旨使人问了萧迟时间,马上快点好材料和匠人给押运过去了,比平时还要顺畅几分。
差事不复杂,但没人敢轻慢,兄弟两个亲自出马,仔细清点匠人材料,入了库才算交接妥当。
等完事都半下午了,嗅漆味儿嗅得有点嗓干头疼,萧逸正想叫萧迟一起去喝点凉嗓的润润,回头一眼,“咦?这……是三弟妹来了!”
远远见一辆三驾杏红帷的平顶马车正往这边驰来,亲王妃规格的马车,护陵军并没有阻拦,已经快到罗城大门前,春季树木葱郁,他们这才发现。
“萧迟!”
裴月明撩帘给挥了挥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萧逸,咦不是完事了吗他怎么还在?
好在这会不是陈国公府,她也不必十分严苛地维持温婉人设,很自然收回手,被扶下车,貌似有些羞赧端庄一礼,“二哥。”
萧逸连忙回礼:“三弟妹。”
“三弟三弟妹果然鹣鲽情深。”他十分识相,含笑打趣一句来接人的裴月明,就告辞闪人了。
她和萧迟毕竟夫妻名分嘛,被这么打趣太正常了,没在意这个,萧逸一走,裴月明恢复平常,她兴冲冲对萧迟说:“我们走吧!”
今日安排的节目是游河撑舟。
春天嘛,想要调剂心情春游是一个好选项,恰好萧迟又领了差事去南郊,于是就安排上了。
这边近山,裴月明选的一段峡谷河流,这地儿是她当年上京发现的,近看碧波如镜落英缤纷,远望山峦叠嶂苍翠浮云,风景非常优美。
使人探了探,说是上游景色更好。
撑舟而上,人生一大乐事。
也不是很远,信陵东去约莫三十里就到了,下了马,裴月明拉着萧迟跑到岸边:“漂亮吧?”
二三十丈宽的碧水从山间绕出,清澈见底,两岸鲜嫩的新绿,有一丛丛野花点翠,起此彼伏鸟雀婉转鸣唱,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部舒展开来,身体都轻盈了。
她笑盈盈看萧迟,萧迟笑笑:“不错。”
“那我们上船吧。”
低头一看小舟,裴月明不禁要吐槽王鉴执行得实在太一丝不苟了,这舟真的很小,一叶扁舟说的就是它。
意境嘛,倒是很足的,果然是跟在萧迟身边熏陶出来的人。就是有点不怎么让人安心,裴月明站在岸上用脚点点,它就荡了荡。
“诶,你会泅水不会?”
游泳裴月明不十分擅长,她上辈子会但大概就游泳池的水平,这辈子根本就没机会。
这水再缓也是野河,她就有点嘀咕:“这舟也忒小了点了。”
要是放在以前的话,估计萧迟该鄙夷地说句,“出息!”
而后得意洋洋,“一点小事,难得到我吗?”
诸如此类的了。
现在,他嗯了一声,“会。”
河风吹拂,他一身海蓝色襕袍,玉冠束发,负手立在舟头的岸边,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的鼻梁眉骨上,阴影明灭,让他的轮廓看着有些瘦削了。
“那我们上船吧!”
裴月明打断了静谧,她跳上船,小舟晃了晃,萧迟扶了她一把,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小舟很小,留着个撑着的小太监,其他人另撑船跟着,荡舟而上。
裴月明没有再让气氛安静过,绿水碧波,景色如画,不时有野鸭子在他们身边游过,能说的实在太多了。
她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的悦耳,刻意逗引萧迟开心,话语十分诙谐,连后面王鉴和侍卫等人都露笑多次,气氛就没冷过。
“萧迟你看,桃花林!”
山脚窄窄的河岸上,生长着一大片的野桃树,虬枝峥嵘,姿态各异,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枝头绯粉怒放一树,当真是“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好美啊!”
裴月明忍不住站了起身,她拉着萧迟说:“你看你看,还有野鸡和松鼠!”
沿着河岸撑舟,一阵风拂来,桃花纷纷如雨,裴月明感觉自己连头发丝都沾满了桃花香气。
“等到了秋天,我们再来,尝一尝果子甜不甜!”
她侧头笑,眉眼弯弯。
“好。”
萧迟应了。
等荡过了这片桃花林,他忽说:“我很好。”
他说自己很好,让她不必担心。
这是那夜之后他头一次谈及自己的情感思绪。
“我想起了以前你说的话。”
她说,你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但你能让他听你的。
只要你强势到一定程度,他就不能随意摆弄你了。
甚至如果你比他强,那连他都要听你的。
时至今日,萧迟终于体会到了这几句话的真谛。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他是个骄傲的人,他厌恶极了受人摆布无能为力,他也前所未有地明白权势的含义。
“是我着相了。”
因为这等父爱,一叶障目。
舟行破水,萧迟声音不高,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他昂首。
裴月明捡起一瓣桃花扔在水里,“是这样没错。”
“但不冲突啊!”
两样都能有不是?
努力去变强,不就是为了过自己高兴的生活吗?
萧迟看着那瓣桃花被水流卷着打了转,而后飘飘荡荡被送到舟后去了,他要做这水这舟,而非花瓣。
他想,大约等到了成功那一刻,他会释怀吧。
裴月明却不同意,她笑:“别啊,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必在乎终点,要在乎旅途的风光吗?”
抄起一捧清凉碧水,往河谷上游弹了弹,这是上辈子听过的一句广告词,卖的什么早不记得了,词却记得清清楚楚。
换到萧迟这边,那就是既在乎终点,也要在乎沿途的风光了。
一辈子囫囵吞枣走过去,亏不亏啊?
她推他:“喂,你看!”
河岸古木虬枝骤一颤,有鹰隼振翅,直上云霄,矫健的弧道教人心荡神驰。
唳声震颤河谷,它在云雾中盘旋。这是一种和桃花林截然不同的美丽。
萧迟情绪还很重,讲道理就算说服了他也没用,得他自己先走出来。
裴月明就没再说了。
她觉得是有进步的,他今天愿意说心里感受了不是?进步很大。
再接再厉。
兴尽晚回舟,夕阳西下,粼粼碧水一片金红霞光,欣赏了一会儿,裴月明说:“廿三我生辰诶。”
“干脆你也一起过呗,给你补回来。”
他去年生日过得乱七八糟,小冠对男子很有意义的,一辈子就一次。
她侧头看他,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映着晚霞,亮晶晶的。
萧迟其实不是很有兴致,但没有拂她的意,“好。”
他知道她是想自己高兴。
那就好,有个生日的名头,能张罗的东西就多很多了。
她得琢磨一下,该怎么搞?